千墨离冷眼观赏这一幕,即使戚袁青三番五次被拒绝,被白颜画推开,被赶出房门,像这般蹲在地上捡东西,那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难过或生气。他从来没有见过戚袁青脸上露出任何表情,准确的说,那张狐狸似的白皙面孔,一点人的情绪,都没有。戚袁青捡好糕点和碎片便起身离开,走时忽然眼珠转了转,与另一头的千墨离对上了视线,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可也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好似只是因盲眼随便一看,恰巧碰上了。千墨离眉角轻抬,目视戚袁青收拾好残盘,走下楼坐在一个小角落桌子,一点点吃下那些被白颜画拒绝的糕点。他在楼上瞧尽了一切,有几个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自从戚袁青坐过来后便在旁冷言酸语,讥讽这戚袁青是个瞎子哑巴,就算赢下百魁仙秀也只能止步于此,根本不可能再提升一步,以为攀上仙尊进入大门派就能享有所有资源,真是痴人说梦云云。戚袁青始终保持沉默,低头默默啃食手里糕点。那几人不免哈哈一笑,还嫌不够刺激戚袁青,越说越恶毒,可戚袁青依旧不理会,不知是听见了不愿理会,还是习惯了承受所有的谩骂侮辱,始终不曾抬头看一眼。“呵,你们看,这人多傻啊,明知道我们骂他,他都不吭声,也不动怒,还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啧啧,真让人佩服。”“看他这样子,估计也是一个不敢反驳的废物!”“废物?我怎么感觉……他在用行动告诉我们——他不仅是一个瞎子哑巴,也是个聋子!哈哈哈!”这些人越说越起劲,完全将戚袁青当成了乐趣,戚袁青苍白的容颜如同死水,没有波澜。这也便是千墨离觉得戚袁青最难对付的地方,不为所动,心如死灰,极致的冷漠面对万物,但凡戚袁青稍微流露出一丁点情绪,千墨离都不会把他比作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几人似乎想出了捉弄戚袁青的法子,一人起身,把酒端在手里,路过戚袁青身旁,故意要失手打翻泼撒在戚袁青头上,然而没等酒从杯中倾下,酒杯已经被戚袁青抬指稳稳扶住。众人一愣,那人更是尴尬恼怒地回到位置上,忙与其他人商讨着要给那瞎子点颜色看看。戚袁青吃完了手上糕点,把其他糕点装进兜里,留着下一次吃,旋即向后院走去,后桌四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在身后。千墨离跟金来香找个借口离开,忙悄悄跟上去,不愿错过好戏,然而他一转角,却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这客栈有几所后院,等他找到时,正见着戚袁青拿着瓢从锅中舀出热水,倒在桶里。那四人也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旁滚烫沸腾的大锅中,像煮着什么东西,咕噜噜冒着泡,在月光照射下,看见锅中浮起了一具不知是几只脚几只手几只头的,像剥了皮的羊的东西,鲜血淋漓,发出恶臭。
千墨离霎时明白过来那四人去哪了。戚袁青舀出另一口锅干净的热水,踮起脚关起锅盖,抬着一桶热水朝客栈走去,衣摆有被一滩水弄湿的深迹,走过时,衣裳不慎滴露几滴血珠。待戚袁青走进屋内,千墨离才现身,望着那口大锅,皱眉捂起鼻,这戚袁青手段当真变态残忍。刹那,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响,再次听到那一声冰凉的“滚”。千墨离不用细想,便知道戚袁青打的那一桶热水是要给白颜画沐浴的,但再次遭到白颜画的拒绝,望见那小身影提着桶走回来,顿时有了一计。他连忙走上前,假装偶然在客栈后与戚袁青相遇,抱拳以礼道:“戚师弟。”戚袁青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千墨离嘴角含笑,道:“戚师弟,恭贺你赢下百魁仙秀,咱们以后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他话未说完,戚袁青赶忙放下木桶,低了低头,向他行了一礼,显然是在说师兄好,一副谦卑有礼貌。千墨离哑了哑,未料到戚袁青倒给他行了一礼,顽恶更上心头,道:“戚师弟不必多礼,我作为你师兄自然要多照顾你,我见白仙尊一直拒绝收你为徒,作为师兄我实在看不下去,于心不忍呢。”戚袁青作了几个手语,千墨离看不懂,也懒得去理解,道:“但你放心,师兄有一计可以帮你拜入白仙尊门下。”他顿了顿,露出阴险狡诈的笑:“白仙尊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你去想办法弄来几束托人送给白仙尊,然后再托人送这一封信给白仙尊,鉴于你是个瞎子,信上的内容我已帮你写好,你大可放心,师兄不会害你。待送完了信你再去镇外北边山头等着白颜画到来,之后对他述说一番你的忠心,白仙尊看到你如此有诚意,定答应收你为徒呢。”戚袁青接过信,用手指摸了摸,放在鼻间下嗅着,那双白雾眼缓缓抬起,望向千墨离,又低下头,行了一礼。千墨离见戚袁青收起信,眯了眯眼,唇边扬起诡谲弧度,如此单纯吗?未免太好骗了吧,转身之际拍了拍戚袁青肩膀。“戚师弟,别忘了,事成之后,可不要忘了感谢我呢。”戚袁青低眸,再次向他行了一礼,千墨离脸上的笑逐渐消散,杀机在瞳孔内划过,换之狠辣的光芒。千墨离回到客栈,望见金来香正站在二楼似等着他,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