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庞克头的男子摀着鲜血淋漓的左耳,倒地狂滚,哀号不止。一名黑衣男子被绳缚在铁椅上,四肢满是被棍棒殴击过的痕跡,太阳穴一枚枪孔,已然没了气息。一名光头壮硕的男子,手中执着一把冒着硝烟的枪,脸色沉凝。
「操!这廝临死前还玩这种手段!操!」竟誑骗他们靠近,趁机咬下他一名手下的耳朵。光头男子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对着已冰冷的尸身开了好几枪洩愤。
一名手下问:「老大,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个保镖,没人愿意透露。」
光头男吐了一口唾沫,道:「怕什么?!我们的王牌还没出呢!去把那小鬼带来。」
他的双腿颤抖,双手也是,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黑色金属。
他看过很多人用过这个:爷爷、爹地、保镖但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需要使用。
「姊姊我不行没办法」他的嗓音跟着全身一起发颤,几乎要哭出来了。
少女就站在他身后,修长的身形投射下笼罩他的阴影。听见他的称呼,眉峰似乎一扬,但立即恢復,沉声喝道:「站好!难道你要这么多人为了你白死吗!?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现在,你要自己保护自己,活着走出这里!」
彷彿一道惊雷劈来,把他劈得头昏眼花,他的手却不抖了,腿也不抖了,整个人突然平静了下来。
没错,他身在这样的家庭里,每个人却都给予他最大的包容—不让他拿枪,不让他参与组织的事,也不让他接触任何血腥。可是,只要他身为这家族一分子的一天,这些就是他终有一天,必须要面对的,不是吗?
杂沓的脚步声开始朝他这个方向接近,本该让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的,但因为少女縹緲又超龄沉稳的嗓音,淡化了一切:
「稳住,还没瞄准他们的头就是现在,」她喝道:
「开枪!」
砰!
他睁开眼,外头的天色依旧一片漆黑,房内时鐘的萤光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一分不差。
他起身,下床,简单漱洗一番之后,走出房门。腰间的一块金蛇令牌在他行走间轻轻晃盪。
他走进厨房,厨房里的佣人向他躬身行礼,他微微頷首相应。系上米色的围裙之后,他动作俐落地切菜、备料、洗米,转开了炉火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飘散在宽敞的厨房中,但除了锅铲相击以及炉火的劈啪声响之外,无人发话。
直到他起锅,将锅中燉得饱满雪白的热粥倒出,另一道娇甜的嗓音才响起:
「大家早—啊!环!你几时回来的?」
一身火红旗袍的长捲发女子原本打着呵欠,拖着脚步走进厨房,一见他,便瞪大了美目,面露惊喜之色。
他眼未抬,小心翼翼地将另锅烫煮好的鱼片铺至热粥上。米粒晶莹,鱼片细緻,见之令人食指大动。待铺好了,他才淡淡地道:「昨晚。」
他头发削得很短,是黄金一样的顏色,西方人的五官,碧绿的眼眸,说起中文却字正腔圆,有种奇异的衝突感。
璇已经很习惯他的简短说话,笑咪咪地走近他,仰起头,想要拍拍他的肩,手一扬,便挑起了眉。
「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她上下打量着对方,感觉颈子的仰角似乎又增加了些。真可怕啊她虽是女子,但175的身高已经足够令她鹤立鸡群,站在冥门里动不动一八几的男人们身边也不显逊色,可年轻人抽高的速度啊环这怕不都快一百九了吧!
唉自己真老了她莫名伤春悲秋起来,拍了拍环的肩,道:「冥主见你回来,必定很欢喜。终于不用吃千篇一律的烤麵包了,啊哈哈!」
冥主的饮食,一直以来,就由他们这些护卫亲手打理—主要是为了安全问题。毕竟眼红冥门,想要斗垮他们的组织可不少,会不会来毒杀这招,谁也不知道。封神不会特别要求,所以基本上璇什么简单就弄什么,其他护卫中规中矩,环则是大厨等级,每餐给冥主备的之精緻之丰盛,连其他护卫都看着流口水。
就像那鱼片粥嘶看着就嘴馋哪
璇的头颅不由自主地朝向那碗香气四溢的粥品偏了过去,眼神都发直了,就在她的口水即将污染那碗粥的当口,环若无其事地端起了碗,也拯救了封神的早餐。
「锅里还有一点。」他说。
璇垮下了肩。
这小孩,眼里就只有封神,一点也没有敬老尊贤的观念!锅里剩那一点哪够!
她涎着脸笑道:「那个冥主其实早餐吃不多的,我能帮他吃一点!」美食当前,要她睁眼说瞎话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环看她一眼,再垂眼望着手中的粥,道:「他吃太少了,弄成粥,胃口可能好点。」
璇的身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什么啊这是!这种情意绵绵的眼神要她这单身鲁蛇如何自处!?
她抖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我不和你『亲爱的』冥主抢了。」
环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不出情绪,只觉他耳垂微微泛红。他旋过脚跟,端着餐盘,离开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