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没有停歇的水滴声短暂静止那一刻,段亓肆朝他递来一瓶水,驰斯樾接过没动,周遭再度陷入熟悉的安静。
许久,段亓肆开口,“联姻这消息一出,沉岩那边的确是着急了。”
驰斯樾呼吸沉着,并没有因此产生明显的反应,段亓肆继续,“不过我原以为是你的意思,靠和丛家联姻,让董事会那帮老头子慎重考虑自己的站队,结果……”,讲到这儿,他嗤笑一声,手心里握着的手机被他揣回裤袋,随后身体向后一靠,补充,“没想到是驰志国主动找的丛姝婷她爸。”
驰斯樾手中的屏幕仍保持着快要黯灭前微弱的光,界面停留在通话记录那页。
段亓肆侧首朝那儿短暂撩一眼,下巴冲着屏幕上丛姝婷的名字示意,问他,“丛姝婷那儿其实不用太过考虑,她暂时被家里扣着,自己身上的事儿也一堆,主要是你怎么想的,如果有需要,我这边……”
“不需要了,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那些他明里暗里,想要从沉岩手中重新拿回来的东西,他都不需要了。
他只要殳瞳,只要她。
驰斯樾声音里透着强烈的疲惫和暗哑,段亓肆一愣,随后便迅速明白他的选择。
他站起身,单手抄着口袋,另只手在驰斯樾肩上沉沉拍了两下,留下句话,“有事儿随时电话。”
段亓肆走后,驰斯樾一个人在空旷的长椅上独自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
从知道沉岩是驰志国婚前就养在外的私生子开始,再到母亲同他签署离婚协议,大多股东和董事会成员惶恐,公司股价因母亲的退出而震荡时,驰志国那副爱钱如命的嘴脸。
沉岩沉稳聪明且能力不凡,这是驰志国选择不动声色将他安插在公司内的原因。
可这也仅仅是因为沉岩对于驰志国而言,有足够的利用价值而已,却并非两人体内那一脉相承的血液。
就如同自己在驰志国心里的位置一样,是必要时,利用他和丛家的联姻来稳定股价,安抚董事会军心的一枚棋子,仅此而已。
驰斯樾觉得很累,也为自己感到可悲。
他当然明白自己暗地里同沉岩的较量,无非是提前帮驰志国做好筛选,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也许是在知道,沉岩在殳瞳童年生活里不可替代的位置之后,又也许是看到殳瞳和沉岩那样亲密说笑,并反问自己为什么不让她见沉岩之后。
他急于去夺回什么,又急于去证明什么。
但现在,那些全部都不重要了。
他抬头看向几步之外的那扇门,眸光微动。
现在,他只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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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殳瞳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一旁陪床上蹙眉侧躺的冷明洁,又看向床边支架上挂着的吊瓶。
先前的记忆忽然浮现。
母亲对她出血的误会,她躺在车里时急切的辩解,还有担架车滚轮滑动和周围脚步的夹杂声中,母亲对驰斯樾厉声喊出的那句放手。
她动了动手,手背连接的输液器在空中随之晃动,随后,病房门被打开,驰斯樾走了进来。
皎洁的月光温白而透,疏浅的映亮病房内不大的空间。
殳瞳看着他走近,又看着他有些小心地伸手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侧脸。
薄光映照下,显得他瞳仁颜色很深。
驰斯樾问她,“宝宝,想喝水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殳瞳还是下意识地转身去看另一侧休息的母亲。
好在白天长久且密集的精力集中,让冷明洁此时陷入了深度睡眠,她抿抿唇点头,安静地看着驰斯樾给杯中倒好热水,又打开未开封的矿泉水,倒出一些与之混合。
待他再转回身时,殳瞳借着月光,忽然瞧见了他脸侧的几道红痕。
她捧着温热的水杯没动,略起身向前想要看仔细些,又被他扶着肩膀坐回原位。
“宝宝,那根验孕棒……是怎么回事?”
殳瞳想要问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才清醒不久的思维紧跟着他的问话开始追溯之前的记忆。
颁奖典礼那天她用过的背包……
因担心路玥的画稿被打湿,匆忙且一股脑将文件袋内的东西统统倒入背包……
进门前,路玥在冷饮区短暂停驻,随后转身走向常温饮料区……
这些画面一一在脑中闪过。
殳瞳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解释,“那不是我的,我……我没有事。”
话音落,一旁的冷明洁忽然动了动身,口中呓语轻唤了声曈曈。
殳瞳紧张地握住他手臂往外推,小声地用气音说着让他先回家休息。
驰斯樾瞧着她仍需好好休息的苍白小脸,沉声应了句好,随后转身走出了病房。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长久且安静地在病房外守了一夜。
而殳瞳,则在忐忑不安的揣测,和术后困乏的精神包裹下,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她担心,母亲也许……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