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甄珩又去了初遇姜似的林间。
正是深秋,青翠的山林变成了金黄浅红,一派灿烂。
甄珩踩着厚厚的积叶,一步步走至那棵树前。
他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姑娘的。
那日正是夏至,他记得很清楚。不是因为夏至这一天有什么特别,而是在这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
他以为那个从树梢跳下来的少女是山林间的妖,让他看过的那些精怪故事瞬间生动起来,为此辗转难寐,心怀期盼。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东平伯府四姑娘,父亲对她以侄女相待。
他以为,这是天赐的缘分。
他与她有超脱世俗的一场相遇,又有世俗中的牵扯。
可再后来她与七皇子定了亲,成了王妃,又成了太子妃,到现在成了皇后。
他早就放下了对她的那份心思,一直放不下的是自己第一次心动的那种心情。
不过如今他要娶妻,便是这样的心情也该放下了。
这一日,甄珩在山林间灌了一壶酒,随后把喝空的酒壶扔进了山涧。
锡酒壶在水中沉沉浮浮,很快不见影踪。
大婚那日天高气爽,来了许多人。
记不清有多少人向新郎官道贺。
甄珩听着这些,心中一派冷静。
他自幼聪慧过人,听多了讚扬,等到连中三元更是活在世人的关注与追捧中,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尚公主对别人来说风光无限,对他来说,与娶一名寻常大家闺秀没什么差别。
拜过堂进了新房,甄珩在喜娘的催促下挑开了盖头。
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福清公主抬眸,大着胆子与甄珩对视。
她还是有些紧张。
这份紧张并不是因为出阁,甚至不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皇宫,而是因为头上蒙了喜帕,让她在清醒时再次陷入黑暗中。
她怕黑。
这种融入骨子里的恐惧大概这一生都挥之不去。
因为这样,福清公主对挑起她头上盖头的男子好感油然而生。
她与之对视,下意识嫣然一笑。
甄珩一时怔住。
他不吃惊大周唯一的嫡公主是个美人,可他想象中或是美得高贵骄纵,打量他这个夫君时难掩傲慢;或是美得端庄柔婉,大婚之夜忐忑娇羞。
可他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笑颜。特别是对方的一双眼睛如宝石般明亮纯净,一尘不染。
甄珩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定然是位好姑娘。
他没奢望过与妻子情投意合,但得一位心思纯净的女子为妻,日子至少不会差。
甄珩不由回之一笑。
一番繁琐的礼仪后,甄珩离开新房,去给宾客敬酒。
因着甄珩驸马爷的身份,宾客没敢狠灌,甄珩喝得微醺返回新房。
铺着大红锦被的喜床上,福清公主正安安静静等着。
她卸了钗环绾着一个简单的髻儿,身上的繁重喜服也换成了红罗裙。
隔在甄珩心头的距离感陡然减轻,令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你回来了,要不要喝口茶醒醒酒?”福清公主主动开口询问。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睛一般干净,没有多少新嫁娘的娇羞。
甄珩哑然失笑。
他对素未谋面的公主未动男女之情,公主对他这个素未谋面的新郎官也是一样。
这个认识反而令他浑身轻松起来。
先从朋友相处,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甄珩笑着道:“我喝得不多,不用醒酒。公主饿了么?”
新嫁娘饿肚子也是惯例。
福清公主摇头道:“不饿,我吃过了。”
甄珩嘴角微微一抽。
公主还挺实诚,偷吃东西还对他说出来。
“那我们就休息吧,公主累了一天了。”甄珩说出这话并没别的意思,说完才觉不妥。
刚刚还想着从朋友做起,公主听他这么说该不会以为他是急色之人——
这么一想,甄珩尴尬红了耳根。
福清公主仿佛没有发现甄珩的尴尬,茫然问询:“是不是需要我帮你更衣?”
据说妻子该为夫君更衣,不过她没做过这些事,恐怕不熟练……
本来不觉得害羞的福清公主想一想帮一名男子脱衣裳,万一解不开对方扣结儿,不由霞飞双颊。
那样好丢人。
见福清公主脸红,甄珩更尴尬了,忙摆手道:“不敢劳烦公主,我自己来。”
似乎担心动作慢了又让福清公主误会是等她帮忙,甄珩不由加快了动作,慌乱之下怎么都解不开衣带。
福清公主见此轻笑出声,一颗心忽然安稳了。
都是如此,似乎就没什么丢人了。
并肩躺下,大红的床帐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