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少年郎容色秀美,身姿挺拔,一袭淡青色宽袍以白玉带束腰,眼角唇畔挂着淡淡浅笑,哪怕立在那里不动亦成风流,恐怕除了阅人无数的鸨儿,匆匆一瞥都难以发现她女儿家的身份。
鸨儿又是可惜又是生气:一个女子打扮成男人的模样比来花船潇洒的绝大多数恩客都好看,这不是扎心嘛。
扎心就扎心吧,问完了事不赶紧走人还想着与头牌喝茶,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鸨儿悄悄撇嘴,随后香帕一甩:“真是不巧了,今日我们莺莺姑娘有贵客。”
说到这里,鸨儿得意抚了抚鬓边绢花。
她们燕春班确实不大,画舫比不上金水河顶尖的画舫宽敞华丽,花娘也比不上人家的漂亮,是以平日来燕春班消遣的都是一些层次不算高的客人。
可是今天有点不寻常,不但来了这么一位古古怪怪的小娘子,在这小娘子之前还有位公子点名要见头牌莺莺。人家不只长得俊,出手还阔绰,一看就出身不凡,莺莺仗着是燕春班的顶梁柱平日还爱拿乔,今晚从楼上瞥了一眼就迎出来了。
要说起来,鸨儿先前一发现姜似女子的身份,头一个怀疑就是奔着这位公子来的。
至于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家伙或者会念几句歪诗的酸书生,家里婆娘吃撑了才这么上心吧。
姜似蹙眉看着鸨儿。
一个花船上的头牌有客人是很正常的事,她确实不能指责鸨儿敷衍她。
可是来都来了,不看那头牌一眼委实不甘心。
姜似对燕春班的头牌不是没有怀疑的。
既然暗害长姐的人赎走雨儿,而雨儿是伺候燕春班头牌的丫头,焉知那人与头牌之间没有猫腻。
难道说朱子玉与燕春班的头牌有首尾,先给头牌的丫头赎身送到长姐身边,是为了陷害长姐好给头牌腾位置?
姜似暗暗摇了摇头。
朱子玉要真有这个打算,还不如二牛有脑子。
不论如何,燕春班的头牌花娘还是要见一见的。
“公子啊,早些回去吧。”鸨儿皮笑肉不笑劝道。
姜似皱起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对鸨儿微微一笑:“既然今日无缘见到莺莺姑娘,那我明晚再来好了。”
鸨儿脸皮一抖,厚厚的脂粉都掉了不少,强笑道:“明晚莺莺姑娘也有人约了……”
姜似斜倚着栏杆淡淡笑:“那就后日来好了,我很闲的。”
鸨儿暗啐了一声,一甩帕子:“奴家送公子下船吧。”
这个时候还早,大部分花船还停靠在岸边等着客人们上船。船体微微有些摇摆,彩杆上的红灯笼在水面投下的光影儿亦跟着晃动,无数碎金聚拢又散开,使平静的水面变得神秘莫测,又有着独属于金水河的旖旎。
姜似知道再留下去不会有什么收获,微一颔首,随鸨儿往外走去。
鸨儿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姑奶奶打发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老秦走在最后面,眼看着就要走到最靠近门口的木梯处。而这时,木梯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姜似下意识抬头。
比不上大厅内的灯火通明,木梯处光线稍暗,那人的脸有一半隐藏在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出轮廓。
可姜似隻扫了一眼就愣了。
从木梯上稳步往下走的人居然是郁七!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是一晃神的工夫,二人之间便隻隔着数个台阶的距离。
姜似条件反射低下头去,加快了脚步。
鸨儿的声音适时响起,热情又欢快:“哟,公子怎么这就走了呢,可是我们莺莺没有服侍好您?”
莺莺?
姜似走不动了,
抬眸扫过去。二楼的栏杆处,一名红衣女子幽幽怨怨盯着郁谨的背影,满是不舍。
女子约莫双十年华,挽着个松松的堕马髻,齐胸的长裙一直垂到脚踝,与胸前大片雪白相辉映的是一双纤巧的赤足。
姜似眼力不错,甚至能看到女子的脚趾甲涂成了鲜艳的红。
比起这番打扮身段,那张脸就稍显乏善可陈了。当然称得上美丽,可也只是寻常的美丽罢了。
至少在姜似看来,燕春班的头牌莺莺从容貌上比长姐逊色不少。
姜家的几个姑娘不论性情如何,皮相上从不输人。
当然,姜似不会单从容貌就断定朱子玉与莺莺之间是清白的。毕竟她也不丑,季崇易照样不屑一顾,满心惦记着一个小家碧玉。
转眼间楼梯上的少年已经走了下来,那双黑亮的眼越过抖动胸前波涛的鸨儿看向姜似。
尽管姜似作男装打扮, 又巧妙修饰了五官与肤色,可当那道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冷冽目光看过来,她没来由一阵心虚,鬼使神差把鸨儿往怀中一拉。
鸨儿愣住了,郁谨愣住了,其实姜似自己也愣住了。
好在她脸皮够厚,反应够快,学着那些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