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回头,在宫婢们的带领下继续往自己的寝殿走。瑞雪无声落下。地面上染上一层浅浅的白,枝头屋顶继续添加兆丰年的好兆头。九曲长廊处,落下一个又一个急促的脚步印。玄色的靴子踩了雪,沾了水,将那以金银线交织绣着云气纹的边缘上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泥泞,沾上又被踩下,踩下又被沾上,轮回重复着,直到靴子的主任陡然停下,那上面的泥点子才倏地甩在靴子上,像是蕴开的烛痕。停下脚步的商溯胸口微微起伏。视线里的相蕴和越走越远,眨眼间,已踏出宫门,走进另一座宫苑。她的速度很快,仿佛是为了躲避突然而至的大雪,所以她没有片刻的停留,径直向她自己的寝殿走去。商溯张了张嘴,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必要。他唤过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回头。他追得很急,但她却没有为他停留片刻时间。她的确问了他想不想做她的入幕之宾,但那更像一句玩笑话。她的话更像是吃醉了酒,笑眼弯弯与他说笑,问他想不想做她的入幕之宾,问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开,连给他反应与回应的时间都不曾留。既然是玩笑话,待酒醒之后,便不会一切都做不得数。所以她才会那般急匆匆便离开,只给他留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而不是等待他说出他愿意。商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身后的老仆挑了挑眉,瞧瞧连背影都透着凄风苦雨的小主人,再看看已瞧不到背影但连影子都透着几分温柔的潇洒豁达的相蕴和,怎么看怎么有种天意弄人活该错过的既视感。小主人与世女虽都习武,但彼此都只习个皮毛,小主人会花拳绣腿,世女懂一些简单的防御,莫说遇到石都兰月那种高手,遇到张奎葛越这种级别的人都活不下来。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很不现实的事情,所以直接导致当排成排的松柏们耸立着时,一人走在这一边,一人走在那一边,两人谁也看不到谁,根本看不到松柏后的彼此。但他就不一样了,他不仅看到了世女回了头,还回头的时间颇长,可惜那个时候他家小主人在被挡在树影后,世女看到空荡荡的长廊,只轻笑一声,慢慢转过了头。到底是被两王委以重用的继承人,拿得起,放得下,绝不会因为没有意义的事情消耗自己的时间与精力。抬眉再瞧他家小主人,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叫表情,眸色如化不开的墨,阴郁颓废又乖戾,一如从前老主人死后只剩他自己时的模样,厌世的情绪能从眼角眉梢泛出来。老仆眼皮跳了跳。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刚才的事情和盘托出。“三郎,方才世女回头了。”老仆声音如古井般无波。但却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商溯颓废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相蕴方才和怎么了?”商溯瞬间回头,昳丽凤目看着老仆,如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挺商家人。三郎的母亲也是这般至情至性的人,所以早早夭亡,死在爱情破灭之后的绝望中。老仆见怪不怪,看着面前眉眼艳丽但也纯粹的男人,不急不缓说出自己的话,“我说,方才世女在找你。”“只是你在松柏后,而她在松柏前,所以你们两个谁也没有看到谁?”“她在找我?!”商溯眼睛稍稍睁大,“她方才听到了我的声音?!她在停下来等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可以这么讲,于是老仆点点头,三两句话把事情交代清楚——“正常来讲,她应当听不到你的话。”老仆道:“她只所以回头,是因为她想回头,她想再看一看,你有没有追出来。”看一看她是否真的会错了心思,你对她没有半点男女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