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面落地镜中的女人穿着洁白的鱼尾婚纱,走近的许漫看到的是她单薄的背和头纱下散落的齐腰长发,看上去美好又脆弱。像是一朵纱罩中的玫瑰。许漫突然回想到多年前属于自己的婚礼,那个对自己爱到每个呼吸的男人就在这里给她戴上求婚戒指,发下誓言——“为你而死”。结果真如他发誓的那样。为她而死了。许漫想,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就不会养不好许尤夕。早该把女儿掰正回来了。许漫的脑中闪过血泊里的丈夫。走到了许尤夕的身后,她开口:“我们尤夕,今天是最漂亮的新娘子。”脸上带着微笑的她给了许尤夕一点安慰和心底察觉不到的委屈。许尤夕没有再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转了个身看许漫,一言不发。“妈妈要代替爸爸,将你交给新郎了。”许漫说着,母女俩挽上了手。许尤夕跟着她走了出去,室外婚礼有耀眼的阳光,可照在洁白的婚纱上,许尤夕依旧感到寒冷。她闻到了咸湿的海风的气味,又觉得婚礼进行曲听起来有些刺耳,投在她身上那些陌生的亲人的视线,也让她有些头晕目眩。我这是在哪里?哦,我在结婚。我要嫁给哥哥了吗?不是。对面同样婚服的男人对着她露出一个幸福到极点的笑脸,可是这笑脸不过存在几秒就很快消失,转而是一种伤感和隐忍,身为演员的许尤夕都有些解读困难。许漫快要把她带到卫染面前,将她交给他了。可是随着不远处的一声枪响,暂停的管弦乐,还有惊恐慌乱的人群,同样的地点,场景却在疯狂的变化。许尤夕被许漫护在身后,许漫不比她高,但是许尤夕却整个被她的影子罩住了。婚纱太妨碍她的行动了,许漫低下身子,刺啦一声,撕裂了精美的鱼尾婚纱,将碍事的裙摆抛开。枪声响了好几下,许尤夕缩在本该属于婚礼司仪宣读誓词的简易台子旁,而手持精巧手枪的许漫,抓着她的肩膀围着台子躲闪着针对她的危险。太过突然,许尤夕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借着余光猛得看见了一具倒在地上、脑浆流一地的尸体。突至的冲击力让许尤夕几乎喘不上气,甚至想要呕吐。许漫拉她起来,往建筑物群退去。此时,即使许尤夕控制不住浑身的战栗,也在尽力配合许漫的步伐。太阳又上升了一些,阳光更刺眼了,许尤夕被黑色枪械上的光泽闪了一下眼睛,死亡的直觉瞬间从头皮到脊背一阵尖麻。几秒的时间都没有,许尤夕没法思考,只感受到背上属于许漫的力猛得把她推向另一边。“快跑!”许漫喊到。许尤夕差点摔倒,但幸好没有受伤,很快,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听着枪响,几乎是夺命一样的往前冲。混乱的婚礼,械斗的两方人手,以及可怜的被无辜卷入的新娘。肉眼看,离她最近的房子并不遥远,可是许尤夕急促地狂奔,头晕目眩,从胃里涌上的对于死亡的恐惧感,让她奔跑的每一秒都漫长无比。那是个白房子,可是视线里出现了好多暗色的高大身影。她控制不住自己奔跑的速度,因为她的腿软到极致了,现在能跑起来已经是极限。她的眼泪胡乱地涌出,让那些暗色的高大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可怕。白色的新娘撞上了离她最近的黑色身影,很快她被揽住腰禁锢在怀。熟悉到骨子里的乌木香,如它主人一般,迅速又霸道地占有了她全部的嗅觉。许尤夕被他抱得好紧,一只大手在抚摸她的背。“别怕。”许尤夕抓着他的衣服,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可怜的哭音也就从唇边慢慢流泻出来,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恐怖,死亡。尖锐的血色字眼占满了许尤夕的大脑。
许漫也随后跑了过来,追在她身后的,不只有她的手下,也有她的敌人。言易甚把怀里的她交给了一个高大的女人,说:“带她去里面躲起来,把她和许烛保护好。”女人点头,把她抱走。而六神无主的许尤夕,离开前就看到了言易甚开了一枪,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但许尤夕怕到极致。“像是误入狼群的羊。”许家那些人的话,真是适用于任何场所。许尤夕强逼自己冷静,想到了别墅里可能比她还害怕的许烛。身手矫健的女人很快把她护送进了别墅,也飞快地找出了在被水浸透的书本旁的许烛。他那双异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在光线不强的房间显得有些诡谲,带着亮光,似一双猫的眼睛。他也听到了枪声,察觉到了危险。而现在,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找来的许尤夕身上。许尤夕快步走向他,蹲下来。而许烛也猛得扑入她的怀抱。“烛烛!你没事就好!”幸亏别墅里没有危险。一心想着妈妈的许烛依赖地蹭她,又说:“有…枪声…妈妈…”许烛说话说得很小声,但他的声音中并没有不安。因为能让他不安的,在许尤夕出现的瞬间就消失了。许尤夕心中的恐惧也消下许多。被下达了任务的女人守护在她们身旁,也很大程度地减轻了许尤夕的不安。不知多久,她们还吃了房间里放着给许烛的零嘴垫肚子。许尤夕很担心许漫,也担心言易甚。女人察觉到了她的担忧,安慰她:“言夫人别怕,言总和您母亲不会有事的。”身上还是件婚纱的许尤夕有些呆地点了点头,为她口中对自己的称呼。许烛也安慰道:“妈妈不担心,外婆和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着,在许尤夕怀里又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让许尤夕心里更柔软了。小朋友的话出奇灵验,她抱着许烛等了半小时,门外传来许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