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平静,目光落在桌面,眼睫垂下,不看往任何人。纪荣在以老人的身份说这句话。陆恩慈想。他们接吻时,他用男人的身份,外表与灵魂足以骗过任何人;采访时,他用上位者的身份;照顾她时,他用长辈的身份。只有这一刻,他是在用老人的身份。要怎么说现在的人六十岁甚至不能退休,但六十岁确实是一个开始以晚年、暮年代称的岁数。陆恩慈突然很可怜他。因为切实际的爱往往是在怜悯后出现的,倍率以对方的外表、身份、地位。她想爱一个上年纪的人真是最残忍的事。人常常试图偷走年长者的优势,把它安插在小孩子身上,叶公好龙地喜爱。爱岁月沉积后的性情和脾气,爱性事里掌控一切的力气,爱余裕的金钱地位,却忘记一棵树的坚实必然以无数圈年轮的出现为代价,一个人的轻狂必然以可供肆意浪费的青春为基础。她怎么会想要和别人解释纪荣的魅力来源于何处?她恨不得把他藏起来,敝帚自珍地爱着,金屋藏娇地爱着,亡羊补牢地爱着,既怨且恨地爱着。陆恩慈亲了又亲他,使劲捧着纪荣的脸,小小声地说:“不,我要来,我一定会来。我会来给你送终,亲你,说你的嘴巴长得很像我爸爸。”她轻轻擦掉纪荣的眼泪,小小小小声地保证:“我会提前写好人鬼情未了的设定,让老公漂漂亮亮地来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