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林湘好失落。“我走啦——”扭过脸,她再笑盈盈对元宵说同样的话。没有像平日那样同她挥挥手分别,元宵把被攥得汗湿湿的纸片给她。[我跟你走]指一下她藏刀的位置,元宵撩起外衫,干脆利落地从绑在他裈裤上的束带里抽出一柄似曾相识的短刃。执着刀,他用从来没有过的乞求眼神看她。[我跟你走]纸片上这么写着。“不能拿它做坏事哦”,她想起自己似乎对元宵这样说过。捏着纸片的手无力地落下,林湘只觉头脑一阵阵地眩晕。这几个月她瘦了不少,古人的衣服放量又大,旧衣此时松垮垮穿在身上,她还特意系了花里胡哨的腰巾去遮掩,却还是被元宵一眼看穿她藏了刀。这算什么?怕她做坏事,却又主动请缨给她当打手帮凶?不敢看他手上寒气逼人的刀锋,林湘脱力般踉跄倒退了几步。元宵忙伸手来搀她。站稳脚步,林湘推开对方好心托住她胳膊的手,深吸了几口气,她动手解自己腰上大红的汗巾。调整衣褶的位置,她动了动腰巾的系法,问他:“这样系好一点吗?还是再向左?巾结的位置……”被元宵指点着重做一番遮掩,连谢字也没说,林湘扭身直接走了。耳后却传来不远不近的脚步声,掀帘前,她转回头去,瞪那个没答应就跟过来的家伙,放话凶他:“宋元宵,你别掺合我的事!我最讨厌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我,听到没?老实在这儿待着别管我!”约定的时间快过了,骡车早在门口等她。打招呼互问声好,她爬上车,叮嘱驾车的老妇人快走。并没有闲钱坐什么拉贵客的骡车,密闭的车厢自然是没有的,这位姓魏的老妇人只是拿架子支油布在底座上搭了个顶儿出来,车前和车后都空荡荡地透风,小风小雨轻易打不着客人,这就得了。走过许多路的木车轮一路上吱呀呀叫唤,磨得人心里更烦。催促魏老妇再赶得快些,林湘眼观鼻鼻观心,只端坐在坐板的中央,不去乱瞟身后是否还有谁跟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本就快不到哪去的骡车摇晃的频率却仿佛更慢了。指甲死死扣着掌心的细肉,林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家丫头——”魏老妇在前头喊她。“那个小郎不依不饶跟了许久哩。”什么也不知情的老妇人试图说和:“今日是仲夕节哇,夕子大人在上,咱们好女不和男计较,就别互相怄气了,他这样在街上乱跑,既容易出事,也伤你的体面不是?”还跟着吗?眼睑动了动,林湘掀开眼皮打算往身后瞧一瞧,没转头,就看见元宵全然不顾过路人投诸于他的目光,沿着路肩很是执着地跑在骡车前面,边跑边扭脸往她坐的位置张望。……他还容易出事吗?!仗着艺高人胆大敢莽撞地挡在她面前对上林沅,什么都不知道,看她藏把刀就敢也在她面前扬刀示意替她动手,现在还不遵守交通规则走路不看路,这种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傻逼容易出事还不是自找的!林湘越看他偏头张望的模样就越来气,冷硬硬道:“不要管他,魏大娘,能不能再把车赶得快些?跟不上他自己就会走的。”“嗬——你这女娃,这骡车就只能走这么快。”魏老妇一副“就这么着你认了吧”的耍赖语气。林湘没心思在意对方的语气问题。大中午的日头下,他脸上的汗被照得亮晶晶的,一道道往下流,似乎有些流进了眼窝里,他过一会儿就使劲眨眨眼睛甩甩头发。去集秀班的路走了快小半,元宵跑了有多远?“上来。”眼睁睁看他又灵巧巧绕开一个摆在路牙子上的摊贩点,林湘让魏老妇停了骡车,冷冷招呼了一声。汗涔涔的大家伙立马钻了进来。用袖子抹干了脸,他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试图在她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双总是干净净的眼睛里有血丝在,眼角红通通的。林湘想起他方才拼命眨眼睛的模样。——傻子。元宵以前救过山里的动物,把竹子哥也当成了救过一次后会远远跟着人的小动物,嗯,就这样。不过从他的视角去描述的话,竹子哥给他的感觉大概像会对陌生人嘶舌头的毒蛇吧,藏在阴暗暗隐蔽蔽的角落里盯人,不是对的人撞上的话会比较危险。这也能救吗,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