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愿意。看着面前梦寐以求的带有瑞士签证的护照,这是季无双本能的第一反应。她终于自由了!可以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把剩下的名单交出去,换来一张去重庆的机票,回到中国人自己的地方,做回真正的季无双。虽然深海已经不在了,她还是可以自己去做几身旗袍,去吃毛肚火锅,尽力隐瞒掉种种不堪的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并且有机会可以寻找到父母。这样,她俯仰无愧于天地,上对得起民族国家,下对得起父母和过去一路拼死挣扎走过来的自己。当然不能选择留下来,这摆明了是一条黑暗的不归路。图什么?她从灵魂深处这样拷问自己。爱情?他们从来没有谈及过这个词语。他们之间是肉体的吸引,是施予与被施予、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她可以抱着他痛快的流泪,他会为她温柔的拭去泪水,但始终作为一个侵略者,如何能够真正理解被蹂躏被伤害的痛苦?!横亘了文化种族背景身份的巨大差异,似乎爱情这么纯洁高尚的词汇根本不适用于他们。要说爱情,也该是存在于她和故去的丈夫之间,他们这种,至多算是背刺了爱情的无耻奸情。他们之间就更不可能有任何未来了。纳粹德国的种族法案严禁雅利安人和非雅利安人之间通婚。即使没有这个法案在,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别说身份真相大白之后的现在,回到她伪装成日本人的那个时候,作为“荣誉雅利安人”,他也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承诺。最后,踏上战场后他也未必能再回来,而她甚至不可能留下一个属于他俩的孩子。……她低下头,缓缓伸出手去,当着他的面,拿起了护照,嗫嚅着说了声,“谢谢你……”=======他坐在阳台上叼着烟斗。她躺在床上,偷偷地看向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后天他就要上前线了。她从华沙去苏黎世的机票则还有十天时间,他说明天先送她去华沙,住在酒店里,到时间她自己去机场。他在生气,她知道。虽然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知道他很生气。明天就要告别了,此生从此不复再见!可是,他这两天都几乎没有同她说过话。……她终于还是走下床,去到阳台上,在他身侧跪下来,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继续抽着他的烟斗,并没有低下头看她一眼。半晌,她试探着伸出手去,向他两腿之间摸过去……
……她的手被抓住了,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压抑的愤怒,“你犯不着这样。”“该帮你的我都做完了,没什么再提供给你,除非你收费。”……眼泪包在她的眼眶里了,她却换了一只手,坚持着伸过去,“我们明天就要再见了,就不能好好告个别吗?……”他彻底被她气笑了。一把将她推开,跳起来俯视着她,冷笑着说,“你有丈夫,夫人。虽说你现在是个寡妇,但打告别炮也不太体面吧。”这话说的太难听了,也刺痛了她。她也跳了起来,愤怒的直视着他,“你反正都睡了寡妇那么多次,多一次又怎么了?!”眼泪从她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滚出来,“你凭什么要我留下来?好歹我现在是个名正言顺的寡妇!等回头你死了,我连寡妇都不是,只是只没了主人的宠物!”……“我没拿你当宠物……你又不可爱”他闪躲了她话语里的实质。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确实没办法给她这方面的承诺,法律不允许,家族也不会接纳她……毫不意外,其实她一早就非常清楚这点。“我哪里不可爱了?!你说啊,到底哪里不可爱?……而且,你连一次我爱你都没有说过!”她质问加控诉道……“我爱你!”这个问题他可以肯定的直面。……“可以等我回来吗?”……“好!”,她含着眼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等你。”从这一刻,她注定踏上了命运的歧途。狠狠背刺了过去的自己,背刺了故去的丈夫,放弃了回家的执念,她将作为一个没有名份的纳粹情妇,留在这个遥远的异国他乡,面对种种未知的危险,和一片茫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