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下来。殷无觅似耗尽了身体里的元气,紧绷的身躯松垮下来,语气已不再是厉声质问,反而抖得厉害,嗓音嘶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泣血,令周围旁观的人都不由动容。可偏偏那个最该心疼他的人,却依然面冷心硬。沈丹熹回忆了一下躺在九幽时,那些零零碎碎飘来意识里的画面,穿越女可以原谅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但沈丹熹却不能原谅。毕竟那是用着她的身躯,用着她的身份,所受的实实在在的屈辱。“我记得,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比今日我将你逐出宫门更加过分。对了,我好像也曾问过你,问过你好多次,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当时都是怎么回答的?”殷无觅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中有着深刻的悔恨,此时此刻,竟害怕听她再提起那些过往。沈丹熹说道:“你说,因为我会原谅你。”殷无觅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摇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的确是这样回答的——因为你会原谅我。
那个时候的他,甚至不屑于找借口,是,他明确地向她表明,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到她,但那又怎样呢?不论他做得再如何过分,她都会原谅他。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那样对她呢?反正到最后她都会原谅的。所以他一次次变本加厉地伤害她,在这种伤害中来反复确认她的底线,确认她对自己无限的容忍,再从中体悟到,啊,她果然很爱我。直到他终于被这份爱感动,愿意放下屠刀,伸手去拥抱她。沈丹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往前逼近一步,问道:“你真的爱我吗?”“我当然——”殷无觅张口,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话音未完,被她进一步的逼问打断,沈丹熹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似乎能透过他的瞳孔,看到他内心深处,一字一顿地问道:“在我取回仙元,撤回你身边侍卫,还将继续收回曾经交予你手里的一切,不再为你奉献以后呢?”殷无觅呼吸一滞,要被她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她会说到做到,收回她曾经给予他的爱,收回她曾经付出的一切,并且她已经在这么做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沈丹熹忽然发现他们之间这样对调的处境很有趣,她弯起眼眸,笑着问道,“现在换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了。”“你如果真爱我的话,想必也能原谅我这样对你吧?”殷无觅双眼通红, 心口渗出的血几乎染透了半边衣衫,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最终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越衡急匆匆过来接住他, 躬身行礼道:“殿下, 山主的旧伤复发, 请允准属下带他回去疗伤。”沈丹熹看了眼殷无觅袖口处萦绕的丝缕紫气,遗憾地点头,默许他离开。昆仑君不在, 众人不知昆仑君对神女解契一事的态度, 自然不可能先行表态, 一个个都化身和事佬,说着一些劝和的话, 时不时还要转过头, 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漆饮光。漆饮光一直站在沈丹熹身后,与狻猊神兽一起, 揉着它脑袋上的长毛,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但刮在他身上的眼刀却是一点也不少。即便神女殿下还站在这里,他都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针对他而来的杀气和敌意。不论是昆仑的山主水君, 还是神将侍卫,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妖颜惑主、挑拨离间, 导致神女和阆风山主感情生变的祸水。这种眼神非但没有惹恼他, 反而取悦了他。漆饮光缓缓勾了唇,挑起眉梢, 与每一个朝他看来的人对视,神态之间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恨不得再一次召唤出真身法相,孔雀开屏,将这一个插足神女婚姻的第三者形象坐实,叫昆仑上下全都看见。他这般没脸没皮,让周围的人险些磨碎后牙槽,针对他而来的杀气又浓烈几分,吓得长尾山雀都不敢再呆在他身上,扑腾翅膀跳进了狻猊的长毛里躲避。玄圃山主请沈丹熹借一步说话,斟酌道:“殿下行事想来有自己的道理,我等不该置喙,只是,羽山少主到底与殿下曾有不睦,望殿下不要对他太过轻信,以免重蹈覆辙。”他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但沈丹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从最初回到昆仑之时,殷无觅对漆饮光争锋相对的敌意,到曲雾对羽山少主格外的警惕和防备,再到现在玄圃山主的劝言,昆仑侍卫对漆饮光的杀气。羽山少主这般不受昆仑民众待见,是什么原因,沈丹熹又岂会全然不知?重蹈覆辙么?沈丹熹心忖,偏头往漆饮光看去。漆饮光笑眯眯地倚靠在狻猊身侧,坦然地受着四周朝他投来的目光,感觉到沈丹熹的注目,他立即转眸看过来,眨了眨眼,张嘴无声地朝她做了几个口型。沈丹熹辨认出了他的唇语——昆仑的侍卫好凶。他说完,更紧地往狻猊身上贴去,奈何狻猊亦是昆仑的神兽,同开明兽一样,对这只孔雀并不待见。只是碍于神女的命令,才容许他在熹微宫走动。此时此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来,狻猊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獠牙从嘴角露出来,已是忍无可忍想要照着他的脑袋啃上一口了。漆饮光被狻猊的低吼吓了一跳,抿唇退开几步,孤零零地站在宫门下。他虽没有再开口以唇语对她说话,但只看他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了。——昆仑的神兽也好凶。沈丹熹:“……”玄圃山主察觉神女走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如此惺惺作态的一幕。羽山少主的外表的确耐看,与殷无觅相比,要更胜一筹。这一只孔雀,从小时就生得眉目端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