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沈丹熹所说,他们刚一踏入昆仑地界,沈瑱便知晓了。两人穿过山门,便见数以千计的飞叶和花瓣从山中飘出,将他们裹入一座传送阵中,直接从当空消失。下一刻,花叶散开,两人已身处一间古雅肃穆的宫殿内,此殿名为悬星,是昆仑君平日处理事务的内殿。殿内有四柱,檐下垂竹帘,摆置均是以色泽深沉的古木所制,殿正中摆放一只铜制香炉,炉身雕刻有昆仑神兽,开明兽。正前方则是一张宽大的桌案,案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架。香炉内浮出袅袅青烟,青烟飘来沈丹熹身边,化为一头白底黑纹的斑斓猛兽,形似虎,而非虎,正是香炉上刻制的开明兽形象。开明兽身形庞大,比半人还高,围绕沈丹熹转一圈,将旁侧的漆饮光挤得倒退开两步,才昂首吼叫一声,鼻头拱入沈丹熹掌心里嗅闻,粗长的尾巴尖在她身上来回扫,宛如一支掸灰的鸡毛掸子。——不将她身上沾染的孔雀气味掸尽便不肯罢休。漆饮光气得笑了一声。沈丹熹对开明兽的态度很冷淡,伸手将它推开。开明兽无辜地倒到地上,仰面摊开肚皮,伸出爪子抓挠她的裙边,不明白主人为何不肯摸它。以往,她每次见到它,都会扑进它毛绒绒的肚子上,用力地揉它。沈瑱手持一卷书从书架后走出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开明兽,目光落在沈丹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都仔细打量了一圈,“回来了?”这是沈丹熹从九幽出来后,失去她的仙元,殷无觅已没了不死不灭之身,想要杀他应该很容易,沈丹熹抬手抚向自己眉心,心想,她虽然灵力不济了,但可以掺入魂力,不如就这样直接绞碎他的魂魄,让他消失得干干净净好了。许是她眼里的杀念太甚,沈瑱忽然呵斥一声:“沈丹熹!”他威仪的眼看过来,话音中夹着旁人无法感知的恫吓之威,直震沈丹熹神魂,似想凭此一语惊醒她。神威冲入灵台,与沈丹熹神魂相撞,却只在她魂上撞出微微涟漪,远不足以威慑住她。沈丹熹眼角余光往父君睨去一眼,不过仍是压下了心中冲动。这样硬碰硬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沈丹熹放在眉心的指尖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身子晃了晃,做出被沈瑱威喝吓住的模样,抚住心口嗔怪道:“父君这样大声吼我,吓了我一跳。”殷无觅亦回过身来,伸手扶她,他以为沈瑱发怒,是因为沈丹熹要将宫门向羽山少主开启一事,跟着劝道:“薇薇,不可让他进你的熹微宫。”他垂下眼,压低了声线,“就算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你气了我,恼了我,你从我身上讨回去都行,但是万不能拿自己的安危来惩罚我。”沈丹熹瞧着他眼中深情,口气听上去失落,分明又含着责怪。这个小贱种,在穿越女无休止的包容下,已经很懂得如何蹬鼻子上脸,怎么拿捏她了。可惜,沈丹熹不是那个心甘情愿被他拿捏之人。她觉得有趣,故作气恼道:“我们才刚成亲,你就要管我熹微宫的门该向何人开启,不该向何人开启了。要是再过些日子,阆风山主是不是也要管昆仑的大门该向谁开了?”殷无觅瞳孔微缩,惊讶地睁大眼,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些,连忙向昆仑君解释,“父君,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薇薇的安危。”沈丹熹转眸看向站立一旁的漆饮光,问道:“少主会伤害我么?”漆饮光摇头,郑重其事地回:“当然不会,不管是羽山,还是我个人,都绝不敢承受昆仑之怒,如若昆仑君不放心,可在我身上再下一重禁令,为了殿下,我甘愿被缚。”沈丹熹闻言越发气恼,“我与他从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来我宫中的次数早已数不过来,怎么,现在我连邀他进我宫中做客都要父君下禁令,那以后,是不是来我宫中的所有人都得五花大绑才行?”殷无觅急道:“他不一样,薇薇,你是不是忘了他曾经……”“够了!”沈瑱面沉似水,将手中书卷丢于桌上,呵斥得所有人噤声垂头,他审视的目光定在沈丹熹身上,命道,“你们都出去,神女留下,我有话问你。”殷无觅抿了下唇,不甘心地瞪了漆饮光一眼,垂头应是。后者并未搭理他,只是看向沈丹熹,表情无辜又无奈,似不知该如何是好。沈丹熹摸了摸发髻的雀羽簪子,警告他道:“乖乖去我宫里等着,我允你进去,要是敢跑,我就算追去羽山,也要拔光你的尾羽。”漆饮光眼中渗出一点掩饰不住的笑意,听话地颔首,行礼退出大殿。殷无觅留后几步,一直偏头看沈丹熹,见她始终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才难过地敛回目光,离开大殿。开明兽亦化为青烟消散,悬星殿内只剩下昆仑君父女二人。沈瑱倒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长叹一口气,疲惫地揉揉眉心。昆仑君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也会如凡人一样,品尝到心力交瘁的滋味,他沉声问道:“说吧,你闹这一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丹熹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着实有些口渴。她坐到一旁的几案,拎起案上玉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清露喝了,才慢条斯理道:“我之前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剖离仙元,断绝仙途,背弃昆仑,父君也曾痛心疾首地斥责过我,说我胡闹。”“我以前确实糊涂听不进父君教诲,但我现在清醒了。从前的我不需要你如此周严的保护,我敢去我想去之地,敢见我想见之人,我完全可以保护我自己。”“现在,我想回到从前,重新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重新走回属于我的道路。”沈丹熹抬头,直面昆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