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摇荡间,竟无比灵活,像在欢迎岑婆和随她而来的客人。今早天未亮时,沈丹熹入密阴山,便是来这里找过她。那时这些草木对她可不算客气,还试图扭曲环境,阻止她朝那一座坟包靠近。不过这些草木大约修炼不精,那些小把戏或许能蒙混普通人,却拦不住沈丹熹。沈丹熹到了坟前,发现墓中是空的,才又离去。再次前来,周围草木对她友好许多,两人一前一后,径直朝坟包走去。
沈丹熹踩着岑婆的脚印,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坟包内。坟包内只有一间狭小的石室,石室正中一张停棺的石床,如今棺木已经不在,只剩下石床。岑婆抬起下巴示意道:“脱了衣裳坐到那里去。”沈丹熹将琉璃灯放置在石床一脚,解开襦裙系带,将褪下的衣裳铺在石床上,赤身坐下。岑婆抬手点向自己眉心,尖锐的指尖划开额头,并指探入灵台,片刻后,一线亮色的细长银针随着她的指尖抽出。这一枚银针甫现,整个墓室的温度骤降,刺骨的阴寒之气似乎已顺着银针,从阴曹地府逆流而上,涌入这一座埋在人间地底的墓穴里。琉璃灯中的雀火被阴气所撩,轻轻一晃,又即刻静止,火光依然明亮。“能照亮阴司的火,是一簇好火。”岑婆看了那火苗一眼,走到沈丹熹面前,最后一次向她确认道,“我说过了,老婆子的针是刑具,穿入你魂魄的每一针,你都要承受锥心刺骨之痛。”“人身有二百零六块骨,想要将身魂织在一起,你便要生受二百零七针。”比起在九幽生不如死的日子,二百零七针又算得了什么。沈丹熹没有半分迟疑,点头道:“我明白,岑婆请。”“好。”她如此果决,倒是令人佩服,岑婆捻起银针,“老婆子年龄大了,看不清针眼,扯一根你的发丝做线,帮我穿进去。”沈丹熹抬手取下发簪,松开发髻,一头青丝如瀑淌下,在雀火的光照下,氤氲出柔顺的光泽,披盖于柔软白皙的身躯上。她指尖挑起一根发丝扯断,乌黑柔韧的发丝上有微光一闪而隐,按照岑婆要求,将细长发丝穿入针眼当中。岑婆托起她的手,针尖悬在指腹,在下第一针前,提醒道:“仙灵修到元神大成之日,可以元神出窍,遨游天地,身魂相织以后,你的元神便再无可能脱身而出,若强行离体,只会魂碎身溃,顶多只有神识可外放一定距离。”沈丹熹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若是魂魄再次被挤出身体,那魂碎便碎了,她宁可碎了,也不想再入九幽,自然更不可能将自己身躯再次拱手奉于他人。岑婆便不再多话,银针的光映入那双苍老的眼中,破开浮于瞳孔的浑浊迷障,使她这一刻的眼珠竟比幼童还要清澈。银针穿指入骨,锐痛刚在身躯上冒了个头,阴冷而尖锐的寒意随之侵入魂魄。沈丹熹已做好了魂魄锐痛的准备,这比身上的疼,更要强上百倍千倍。可岑婆行针一半,忽而生生顿住了。她疑惑抬眸,看到岑婆惊讶的神色,再垂眸时,又见她捻针的手微微颤抖,银针之上神力流转,针尖之处正有一股极强的力量与之抗衡。织魂针织魂,本该如普通银针织布一样容易,可当下织魂针抵在沈丹熹的魂魄上,却像是触上了一块铁板。单是这第一针,岑婆便行得如此艰难,简直从未有过。她心底生出疑惑,问道:“你的身骨摸着如此年轻稚嫩,为何魂魄之力却这样强横?”倒像是经过了万岁以上的磨砺,魂力比她这个魂魄得道的鬼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织魂神针在手,都难以刺穿她的魂魄,岑婆当即便要罢手,说道:“老婆子可织不了你这样的魂。”沈丹熹听她疑问,心中微怔,但此时却不容她细想,见岑婆想要撤针,忙急道:“等等。”说完,沈丹熹当即闭目凝神,感应到与织魂针上神力对抗的那股力量,她立即将魂力收归灵台,再加诸封印。与织魂针对抗的魂力削弱,针尖上神光才猛地大盛,从她指尖穿透而过。身魂所受之痛同时袭来,沈丹熹指尖颤了颤,呜咽出声,额上立刻疼出了冷汗。岑婆枯瘦的五指牢牢钳住她的手腕,沉声警告:“忍着,别乱动。”沈丹熹脸上血色尽退,面白如纸,深吸口气,抑制住了指尖的颤抖,点了点头。第一针已经落下,岑婆只得继续,雀灯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墓室的壁上,她的手臂抬起放下,后面行针倒是还算顺利。针下青丝越来越短,快要耗尽时,室内才响起一句话音,“再取一根。”阴寒之气弥漫在墓室当中,四壁已爬上寒霜,沈丹熹蜷缩在石床上,皮肤上覆着一层霜白的汗液,面上几乎透出了一种将死之人的青白来,唯有唇上咬破的伤口沁着血红。好一阵,她才听到岑婆的话,抬手将长发拨来身前,食指缠住一根,用力扯下,续上针上线。青丝在神针牵引下,织入身内,便与肉身融为一体,与魂紧密相连,沈丹熹闭目内视,只能见着魂上一缕幽微的线,如血管一般隐于魂中。刺骨锥心之痛将每一寸光阴都拉得格外漫长,沈丹熹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唯有一下一下数着岑婆落针的次数,来吊住自己的心神。密风城。漆饮光依然等在那一家早食摊里,没有跟上去,以免坏了她的好事,徒惹她不快。只是,不知沈丹熹将他的雀灯提到了何处,漆饮光总觉得一阵阵的凉意袭来他的灵台,使得他整个脑门都凉飕飕的。这一等,便等了七日,他的脑门也凉了七日。琉璃灯中的雀火出自他的灵台,漆饮光与雀火之间有所感应,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