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嫁了个好夫婿,一面还能吊着旁人。陈祝山是在为这事责备她,她明白,她抽出手来,俯身认错:“是,皇上说的有理,是妾考虑不周,怠慢了知语。”陈祝山当真是变了,他从前虽然不喜欢她,但依旧面子里子都做得足,如今……她心中冷笑,如今可以明目张胆为了孟知语驳她面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今他顺利坐上了九五至尊的位子,也不必她们沈家如何。沈氏咬着牙,她又如何甘心呢?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陈祝山从来没有碰过她,在府里的时候,他每月也时常来看她,即便宿在她房中,也从来不做什么,好似她就是个摆设,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花瓶。她多想能得到这个男人一丁点的爱,可是从来没有。她也曾经恨恨地想,或许陈祝山是个软黄瓜,外人再如何称赞他琼枝玉树,也不过是个不行的男人。可是他亦时常宿在侍妾房中。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啊,如今,她重新燃起了这个念头,天子又如何?陈祝山伸手拉她起来,沈氏又换上了笑脸:“多谢皇上。”柳枝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自家皇后娘娘坐在皇上怀中,将人含情脉脉,她心中欣慰。陈祝山松开了沈氏,沈氏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柳枝布菜,陈祝山看着她吃。他的眼神总是深情的,沈氏在这种眼神里又开始自我怀疑,或许是她想错了。她心中叹口气,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放不下,也拿不起。待到吃过饭,沈氏送陈祝山出门,步撵起的时候,北风也跟着起。前头照灯的小太监,被北风吹得迷了眼。李元跟着走着,问:“皇上今夜想宿在哪儿?”陈祝山看着前头的路,忽然想起什么,吩咐李元:“知语宫里那个小宫女,你叫太医去瞧瞧。”李元看他一眼,点头,同时吩咐抬步撵的小太监:“去栖霞宫。”从恒元殿回来的时候,风停雪静,孟知语坐在宫里,阿幸看她神色,便明白她心情不好。阿幸叫人沏茶,“皇后娘娘也太过分了,她分明是指桑骂槐,还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孟知语回过神,连嘴角都不想扯动,“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她骂我是奴才,这话倒也没说错。”阿幸:“……殿下。”孟知语撑着桌子起身,“再过一刻钟,天便要黑了。”她语气有些疲惫,阿幸点头。阿幸明白今日是什么日子,在这个日子里,才更让人生气。陈祝山的步撵停在栖霞宫,外头的宫人说,知语不在宫里。李元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会子温慈公主还能去哪儿?他正要禀报皇上,却看得皇上从步撵上下来。“皇上,殿下不在,您看?”陈祝山转过身往前走:“朕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不要跟着朕。”一群人都看着李元,李元看着他的背影往黑暗中去,想了想,拿过一盏灯追上去,“皇上,您好歹带盏灯吧。”陈祝山接了灯,继续往前走。宫里的夜是有些沉的,陈祝山少年时期便常走这路,如今走惯了倒也还好。他去的地方,是长春宫。长春宫,便是冷宫。哪里颓败破落,荒芜阴森。越走近,越觉得风大。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冰天雪地也冻不住它的霉气。宫里是不许祭拜亡者的,因此纸钱是没有的。孟知语与阿幸站在树底下,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静地站着。那棵树是一直在的,从轩朝到晋朝,或许再往上数几个朝代也可。或许她母亲不过是众多可怜人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