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风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他依旧侧身躺在陈列臺上,保持着一个抱人的姿势,但是睁开眼后,怀中却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走了。
轻叹了口气,徐临风起身坐了起来。手机放在画架上,这时已经不响了,他也没着急回电话,不慌不忙地穿衣服,衬衫扣子刚系好正数第三颗,手机铃声又响了。
走到画架前,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他的经纪人陆启打来的,接电话的时候他的嗓音中还带有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劲儿,听起来性感而又迷人:「什么事?」
「这都快十二点了,你刚醒?」陆启问道。
徐临风就没跟他废话:「有事就说。」
陆启自动脑补了下一句——没事滚蛋,少爷人狠话不多,陆启赶忙言归正传:「昨天忘问你了,下周公司年会你来不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语气中隐藏着几分难以察觉地紧张,似乎是很怕徐临风来参加年会,最后还特意补充了句,「应该不来吧?」如果可以的话,他压根就不想和徐临风提年会的事儿,但这是他的工作,他不能自作主张。
这到底是想让他参加还是不想让他参加?
徐临风从陆启的最后一句话中察觉到了端倪:「谁要去?」
陆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毕竟这事以后也瞒不住,但他在开口之前,还是细细斟酌了一番用词,生怕自己在无意间戳到徐临风的痛处:「咱们不是书画经纪公司么,年会肯定要请挺多业内大腕,比如说你们学院院长,副院长,咱们省书法协会会长,美术协会会长,中州省美术学院校长。」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最后一位才是重点。
中州省美术学院校长,徐超群,徐临风他爸。
徐临风听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像是听别人的事儿一样,只不过是淡淡地回了个:「恩。」
但是陆启那边似乎还没说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那什么……咱们公司每年都要签新人你知道吧?有时候签人吧,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虽然这人水平不咋样,但是家世背景在,公司可能也会考虑到这人的背后资源然后签他,毕竟现在这社会,想大红要看命,小红只需要捧一捧就行。」
徐临风已经明白了什么,语气平静的询问:「要签谁?」
开口前,陆启紧张地舔了舔唇:「徐一言。」
预料之中的答案,徐临风的反应依旧云淡风轻:「恩。」
陆启似乎更紧张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公司的安排,但是却一直没敢跟徐临风提这事,怕他接受不了,这小子本来就有点自闭,再被气炸了怎么办?所以他昨天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敢当面跟他说这事。
他本以为徐临风得知真相后一定会气得和公司解约,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他的反应竟然如此平静。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陆启坚定不移地认为自闭天才现在的反应是后者,赶忙开解:「其实这也不能怪公司,公司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你也是徐家少爷,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安排,咱们能走到今天完全是拼实力,不像那个徐一言纯是靠拼爹,我看过他的画,真的不行,资质太平庸,公司签他完全是看在徐家的背景上。」
其实徐临风对自己亲生父亲并没什么太深刻的感情,因为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几乎就没再见过他,挺多人都说是因为他妈不让他回徐家,其实他心里明白,是他爸不愿意见他。
他从小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如果他想来看他,早就来了。
所以他对徐超群的感情并不深,没有爱,也没恨,更别提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弟弟了。
他对这个弟弟最深刻的印象只有五岁那年的一点记忆——那个女人突然牵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来到了他们家,小男孩就是徐一言,第一次见面他就很不客气,指着他的鼻尖衝他叫嚣:「大坏蛋,把我爸爸还给我!」
然后他们两个就为爸爸到底属谁打了一架。
这就是他对这个弟弟仅有的一点记忆,现在的他虽然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反感的地方,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他对公司的安排并没有感到不满或者愤怒——徐超群参不参加年会,徐一言是否签约经纪公司,和他都没有太大关係。
他也明白陆启在担心什么,于是回道:「你别想太多。」
陆启还是不放心:「你不会解约吧?」
徐临风:「不会。」
「啊……那我再跟你说个事吧,徐一言也要参加年后在省美术馆举办的那场青年艺术家交流会。」言毕,陆启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你要解约了么?」
怎么感觉这人是铁了心的想让他解约?徐临风叹了口气,无奈道:「不会。」
陆启舒了口气:「那就好。」
徐临风想了想,难得大发慈悲安慰了陆启一句:「放心吧,没有比你更好欺负的经纪人了,除非你跳槽,不然我不会解约。」
话是好话,但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