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
入了夜,无人说话。
十万辆银子是有,拿着去交了人就完了?
瑞王常年在西山大营练兵,是几个成年的皇子里最有实力的,可惜母家不丰,只能去苦哈哈的挣军功,没有钱财使他们推磨,谁会给你办事儿?
张了这个口子,要十万两给十万两,以后还不是予取予求。
妙菡决定只给八万两银子,一个商户随便就能拿十万两银子,只会让上位者更加忌惮,那沈家的万贯家财都成了瑞王的钱袋子。
然而,应该让谁去送银子,这两万两银子的缺儿还需要说和说和,派出去几波人,想请一些往日来往的官员。
章大人说,夜深了,夫人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李大人说,瑞王那边儿没什么交情,请夫人走走别的路子。
要钱的时候都是来往的朋友,出事儿了,求着帮个忙,竟都说天色晚了,家里离不得人。
求了一圈人一筹莫展,徐贵兰哭哭啼啼的招人心烦,妙菡让下人把她劝回院子。
罢了,这个时辰,谁能去呢,请不来说项的人,她楚妙菡合该心硬点,让沈今好好在那里安生几个时辰。
水芸你在家看着莲娘和哥儿,叫上十个人,我们自己去西山接二爷。
这一行人护着马车刚出街口,就碰上和同僚相聚晚归家的夏复,沈夫人这是往哪里去?
夜深了,妙菡掀开帘子,沈今被瑞王的人扣住了,要十万两银子,账上只有八万,才支了银子准备去西山接他。
夏复听完,瑞王怎么这么粗莽。又看她准备孤身前往,你一个人怎么行,西山大营全是瑞王集的兵
妙菡当然知道,兵营里全是男人,一个妇道人家进去不合规矩,然而如今无人可用。
夏复让小厮儿乌丸回去禀报一声,就上了马车,我陪你去。
车夫狠狠抽了几鞭子,马车向西山大营飞驰而去。
近日京府时局动荡,皇上又卧病不起,宫里传闻下月要立齐王做太子,瑞王怕是要起事了,才招了沈今换钱,只怕这只是个开始夏复语气沉沉。
齐王?齐王不是,还不如东边的安王。
齐王平平无奇,无论在朝政还是军功都毫无建树,母亲也只是一个宫女,安王的母亲是东边的世家女,在朝政上很有威望,当朝的阁老都是东边世家的出身。
所以瑞王和安王才如此不服。
你们沈家在京城虽比不上皇商,可世代做生意,还是惹眼了些,京府已经不好待了
妙菡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京府要大乱了,怪不得柳家前几日已经往南边走了。
夏复看着她的眼睛,笑着点头,《书·舜典》里明四目,达四聪的句子。
正想说些什么,马车停了,车夫说西山大营到了。
西山大营守卫的士兵过来搜查,这些士兵自前两年打过西北的流寇之后再也没有打过仗了,然而营里依旧一派肃穆,可见平日里并没有放松过操练,妙菡的心更沉,瑞王十有八九就要起事了。
进到营帐里,终于见到了瑞王,瑞王看起来倒不像个王爷,穿着普通,长相也普通,只是皮肤微黑,气势骇人,不愧是沙场上的人,仔细瞧着身上的布料还没有沈今平时在家穿的常服料子好。
说到沈今,只见到他坐在一旁,没看出来担惊受怕的样子,只是见到妙菡的一瞬,眼神亮了起来。
沈夫人,十万两银子到了吗?
妙菡行了礼,王爷,奴搜刮了全副身家来换我家官人,整整白银八万两。
瑞王看着她,认真的说,本王这这里可不是你们沈家做买卖的地方。
妙菡柔声解释,王爷,您听我说,王爷在西山大营操练军队,平日里朝廷发的俸禄只少不多,我们沈家没有了上一辈的看顾,如今是愈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容我半个月之内变卖家产,再给王爷送来。
瑞王倒不是个阴损之人,听得进去道理,旁边几个文士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沈夫人,本王信你一次,只是月末送来的银两可不是两万两。
奴自然明白。
等到出西山大营的时候,已经月下中天,沈今心头不挂一事,在马车里睡的正香,妙菡心里盘算着如何处理家产,城外几个庄子,北大街的铺子,商队一伙人怎么安置,却没注意到一只看着她的夏复。
年少知爱慕,爱女子的清美容颜,爱情投意合的那份知人之心,以为这辈子也不再相见的人,就这么在眼前变成了秀外慧中的少妇模样,精明,聪慧,夏复柔肠百转。
菡娘你如今很好。
听到夸奖的妙菡一笑,还似当年模样。
夏复的心离了人,回到宅子里,走到廊亭下的荷花塘里,才又回到身子里。
后院的灯火一盏如豆,丫鬟小跑上前,大人可回来了,夫人要等您,撑不住才睡过去了。
也罢,也罢,各自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