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食是米粥与发糕。配红枣。
中午叁菜一汤。肉骨红烧或清蒸鱼。
晚饭清淡些,莲子羹银耳汤之类。
固定的食谱,一成不变的起居。
相同质地的绢纱,触不到感觉的绣花针。
日光从左边窗棂第一个格子爬上来,落在黄蒲水的后背,然后一点点斜洒在脚边,被黑夜吞噬。
一日。
两日。
分不清多少日。
眼睛酸痛,手臂僵硬,动一动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臀部没有知觉。
耳朵逐渐出现幻听。
有时候姜晏会过来,说些看似安抚的话语,“不必如此操劳”“不需要这么多绣样呀”……但黄蒲水无从相信对方的关心。
她更愿意理解为威胁和嘲笑。
清远侯府的小千金,不顾礼法的姜五娘,脾气娇纵恣意得要命。很久很久以前,黄蒲水就听说过姜晏的恶名。而她进了侯府成为姜荣昌的侧室后,也曾从侯夫人那里得知姜晏的手段。
孟柳道,五娘不喜奴仆忤逆,曾打杀主母院中婢女,还将尸体摆在她面前。
从那一日起,黄蒲水就害怕这娇艳自在的少女。第一次过来问安时,膝盖都在打颤。
好在平日里两人鲜少照面,黄蒲水有意回避,因而没闹出什么麻烦。
怎料如今被姜晏拘禁在此,前路忐忑难安。
要命……
要命啊……
她日日祈祷自己能够逃出生天,直到某夜失眠,隐约听见外头喁喁细语。似乎有人在哭。大晚上的,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听着格外吓人。
黄蒲水没敢穿鞋,屏着呼吸将耳朵贴在窗缝,半晌,总算辨认出两个熟悉的嗓音。
是姜五娘和婢女阿蘅。一个压着嗓子在哭,一个在劝。
“我都要嫁人了!宿六的生死……关我何事……”
“……娘子若是真这般想就好了……那为何还想着给他递信呢?若非婢子发觉,这信送到宿宅,今后如何是好……”
“可、可是,白日里我听见爹爹和太子哥哥商量着杀他……他罪不至死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他是叁皇子的人……”
“嘘!”
一阵压抑的抽噎。
夜风习习,将断断续续的话语送进窗棂缝隙。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闹到你死我活这一步……”姜晏吸气,语气抱怨,“爹爹连自己的身边人都处理不好,倒一天盯着外头……他是觉得我以前和宿六来往丢脸么?还说什么朝议将开,不能让宿六活着上朝……就是不想让宿六和子鸠哥哥碰面!因为子鸠哥哥和我定亲了,旁人一定要看他们的热闹……”
说到后面,声调明显拔高。阿蘅着急捂嘴:“娘子,别说这些!”
“唔……”
脚步声起,交谈的话语渐行渐远。
“总之,不要再插手了……娘子回屋歇息,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了……宿家郎的事,和咱们没有关系……”
“烦死了!”是姜晏,“我讨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宿六若是死了,那我将黄家的妾杀掉!爹爹到时候也没理由怪我,他自己识人不清……”
“好好好……只要娘子开心,玩够了就处理嘛……”
冷风穿过庭院,树叶飒飒作响。
黄蒲水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她直起身来,后知后觉打了个寒噤。
偷听的对话隐藏着许多惊心动魄的讯息,容不得她仔细剖析。
「怎么办……」
黄蒲水赤着脚走来走去,有些神经质地咬住拇指,「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杀我,不对,是姜荣昌要杀宿成玉……」
「宿成玉死了,我也会死……」
「说到底,我本来就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罢?她早想弄死我了,她要一点一点来……先是喉咙,再是眼睛,或者手指?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转身时没有注意,膝盖直接撞到绣架,沉重的木头咣当倒下,压在脚背。
太痛了。
痛得她浑身痉挛,大脑轰隆隆地叫。
「我……」
泪眼模糊,呼吸颤抖。
「我要逃出去……」
***
大晚上也太冷了。
姜晏回屋搓手抱暖炉,在被窝里身体回温,这才咕哝着睡着。
一夜无梦。
两日后的深夜,朱鹭在墙角逮到出逃的黄蒲水,拎着衣领子扔到姜晏面前:“她弄开了窗,翻出去的。”
姜晏看地上抖抖索索的黄蒲水,女人纤细的十指布满伤痕。有几块指甲掀了起来,瞧着很痛。
姜晏冷哼一声:“关回去,打折她的腿!”
阿蘅在旁边劝:“娘子好事将近,莫要见血。”
好说歹说,让黄蒲水保住了双腿。被拖回绣房时,黄蒲水身下失禁,液体淌了半路。
人走了,姜晏收敛伪作的狠毒,软绵绵倚在阿蘅身上,把玩婢女略显粗糙的双手。
她想的是黄蒲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