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宁一定比他更了解这些事,但如果她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见他。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程江带沈长秋去了医生办公室后出去了,经过简短的沟通,沈长秋知道了艾滋病最长有三个月的窗口期,如果用最快最贵的核酸检测方法,也要等十二天之后了。在这段时间,只能干等……阻断药要连吃28天,期间可能会出现呕吐头晕恶心等副作用,但更为严重的,还是来自于心理方面的压力,并没有人能保证100阻断成功。“那如果咬人的人没有检测到病毒呢?”沈长秋问。“可假设咬人的人是最近才高危行为,就算检测是阴,也不排除窗口期的可能,一样要等。”男医生解释完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来的算及时了,虽然错过两小时,但24小时之内我还没怎么听说过有人失败,这事啊,还是我刚说的,心理上要过得去才行,但你要是照顾她的话,还是得避免□□接触,其他都不用担心。”“好的,谢谢医生。”沈长秋起身道谢,这个男医生又叫住了他。“哎等一下,你是她什么人啊?男朋友吗?”“嗯……”沈长秋犹豫,不想说太多浪费时间,默认点了点头。“挺好,我还以为她不会有男朋友呢。”医生后仰在椅子上,自顾惋惜道:“就是没想到真当警察了,还缉毒……”“你认识她?”沈长秋警觉转过身。“哦,小学同学,你别多想啊。”医生笑着说。“那她小时候……过得好吗?”沈长秋走上前,想要在时间的长河中捞起遗失的碎片。“她……”男医生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尴尬地努力回想,“挺好的吧,我记得还有保姆接送呢,我也就跟她是五年级的同学,主要是被她打了才记得的。”“……她为什么打你?”“我是英语课代表,我哪知道她从国外跑回来还死活不学英语不写作业,就、就、就骂了几句……”“国外跑回来?”沈长秋又问。“好像是她不愿意在美国待,哎呀,我还真记不得了!”男医生紧着眉回想,突然想起什么:“不过当年她挺厉害,离家出走过,自己坐火车来昆明,还没到就被警察给送回来了,我妈总拿这件事教育我……”从北京坐火车……去昆明?四季如春?沈长秋笑着哭出来了。男医生见状急忙安慰:“哎呀,小伙子别哭啊,她肯定不会有事,我都没见她哭,来的时候都一脸平静,警察都见的世面多,我见过其他人都要死要活的。”沈长秋笑和泪更多了。他们都不懂,那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缩在一层硬硬的壳里。
他抹去泪再次道谢,去护士台找人开门。门锁拧动的一瞬间,沈长秋看见那双清瘦的脚又向后缩了几厘米。他走了进去,程江识趣地没有进来,反而关上了门,独自一人坐在外面的蓝色座椅上。病房里静悄悄,昏沉沉,沈长秋刚走了一步,角落里传来了她的声音。“你走吧。”她说,声音夹杂着抖动弱了下去,“我真的没事……”沈长秋又走了一步。“出去!”她大喊。“是我……”沈长秋无法忍耐了,他快步走近,刚越过病床,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严宁,瞬间,他的心被猛地撕扯开。她穿着病号服,可以看见领口的扣子扣错了,下摆一边在外面,一边塞在裤子里面。听见声音,严宁才知道来人是谁,她惶恐抬头,大波浪头发已经变得扭曲不成型,脸上的妆也还没来得及卸,眼下滑过的几缕痕迹和发红的眼睛能看出她哭过。她望向沈长秋的瞳孔震了震,两滴泪坠了下去,她随即惶恐躲闪开,用手背擦去,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我、我没事,沈长秋,过几天,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好吗?”她低着头,仓皇失措。沈长秋没有说话,将衣服轻轻放在床上,再次走近严宁跪在她身前与她平视。她的气息却更加慌乱,紧抱着双膝向后躲,但身后就是墙角,已经没有退路了。沈长秋的手刚落在她膝盖上,立马被她让开。“别……”她无助说,“别碰我……”“不会有事的。”沈长秋低着头柔声说,又试图去拉她的手,这一接触,严宁大叫了一声将手缩进蓝白色的袖子里。“……沈长秋,你回家……你回家好不好……我真的没事……”她向他乞求。“不。”沈长秋拒绝,这次,他直接强硬揽过严宁的肩,想要将她锁进怀里。“沈长秋!”严宁疯狂挣扎,用袖子包住手捶打他的肩,“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会走的!”沈长秋跪在地上越抱越紧,严宁完全无法挣扎,只剩无助的抽噎,但她还是用袖子遮住自己流泪的眼睛。眼泪,是不会传染的,严宁对这样事情万分清楚,但她还是觉得,她浑身上下,甚至每一处毛孔,都流淌可怕的病毒。“嘘……听话……”沈长秋呼吸落在她耳侧,像母亲一样轻拍她的后背:“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你肯定比我清楚,这样我不会有事,而且,你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