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啊……”男童有些遗憾地努了努嘴,沮丧道:“好吧。”时卿斟酌了会儿词句,才开口问道:“你喜欢和我喝酒?”闻声,男童瞬间变得兴奋起来。他仰头看向时卿,道:“那当然啦,花花酒量太好,我喝不过他。但是尊上就不一样啦,次次都是一杯倒,我怎么喝都能喝过。”时卿:“……”很好,一百年过去了,这点一点没变。“尊上,要去屋子里坐坐吗?”这小童看起来和柳泽元关系很好的样子,时卿正好准备多从他这儿套会儿话,便点头同意了。两人走了有一会儿,到了屋前。那木屋似是农家小院,用篱笆围着,里面还喂了几只鸡。时卿若有所思地往四周看了一眼,随后跟着小童进了屋。“桃桃,你怎么才回来……咦?尊上也来啦。”屋内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时卿刚坐在桌旁,那被称为“花花”的女童便出现在了他视线中。正当时卿欲开口套话之时,花花眼神一凛,从袖中掏出菜刀便朝着时卿身后抛去。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时卿往后看了一眼,便见桃桃痛心疾首地看着被菜刀砸破的酒坛,委屈道:“花花,你怎么能这样。”“尊上都没喝,你还想喝?”花花轻哼一声,又施法将那菜刀拿回了手中。时卿眉眼微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桃桃,去抓只鸡来。”“马上,诶呀,都说了马上了!”桃桃揉了揉自己被花花揪红的耳朵,有些委屈地出了院外。不过一会儿,时卿便听到了鸡飞狗跳的声音。听了半晌,时卿终于坐不住了,推开门去到门外,轻轻松松便抓了一只鸡。桃桃目瞪口呆。时卿将鸡揪起,顺手拔出无尘便将那鸡给杀死了。桃桃这才反应过来,收起自己张大的嘴巴,接过鸡,便到了厨房之中。时卿垂眼看着并未沾上一丝鲜血的无尘,半晌后才收回目光,将剑收回剑鞘。时卿再回到屋内时,鸡已经做好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在屋内迸发出来,时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终是起身打破了这场好梦。无尘拔出的瞬间,屋内的景象瞬间破碎。原本温馨的农家小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露出一片桃林。时卿捡起地上散落的幻明珠,只觉心脏狠狠一抽,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将已然破碎的幻明珠攥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他竟不知柳泽元如此孤独。竟然靠着一个捏造的幻境,生生度过了这一百年。花花是假的,桃桃是假的,农家小院更是假的。柳泽元知道,因为这幻境就是他做出来的。但他愿意清醒地沉沦。
时卿不知道柳泽元将这幻境过了几遭,更不知道他是怀着如何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坠入这幻境。或许是因为孤独,或许又是因为信不得任何人……时卿设想过百种可能,但每想一次,那心口便像是被利刃划了一刀,留下千疮百孔,时时刻刻痛得他彷徨不安。……他恨。他恨天道,恨血亲,但最恨自己。他无法在柳泽元最孤独的时候陪伴他,也无法在他身陷囹圄的时候拯救他。他恨自己太过弱小,恨自己无法在柳泽元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赶到他身旁。他无法想象,柳泽元是如何独自一人熬过那些黑暗难过的日子的。他被柳泽元保护得太好了,那些本该他受的苦难悉数被柳泽元隔绝在外。于是他还是时卿,那个天真无邪的时卿,但柳泽元已经被痛苦吞噬,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绝情绝爱,只爱自己。他不信任何人,甚至不惜编造幻境来欺骗自己。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时卿必须是柳泽元。柳泽元也必须是时卿。时卿拔出无尘,毫不犹豫地扎入了自己腹中。他记得柳泽元肚子上有一道疤。剑入位置,分毫不差。无尘被时卿猛地拔出,鲜血瞬间流出。他却像是不知痛般,又朝着自己手腕划了一刀。还有这里。……直到身上沾满了鲜血,时卿才停下手上动作,哑声笑了几声,模样看起来疯癫极了:“哈……柳泽元……你看见了吗,我终于变成你了……”至此,时卿便是柳泽元,柳泽元便是时卿。分毫不差。-------------------- 叛徒魔宫。时卿垂眼将药粉洒在自己腹上的伤口,随后将药瓶放下,将细布撕碎,缠在了自己腰间。“尊上,带回来了。”门外传来路狄的声音,时卿“嗯”了一声,便起身将衣服穿上。似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手上的细布渗出丝丝鲜血来,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行至门口时,似是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眼眸微动,半晌后,指尖溢出些魔气来,勉强勾勒出一个人形。再看时,他面前已然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俊美少年。他指尖掐诀,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好后,又施法将那傀儡送出了门外。路狄正站在门外等待着时卿,听到面前传来脚步声,他连头都未曾抬,便行礼道:“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