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落枫嘴角笑意深了些,但眸中一片深沉。“我二位才下山,还未来得及去醉香楼看。万事通先生不如细细道来?”暮落枫的那句“先生”极大地取悦了苏雅,他清了清嗓,挺直了自己的脊背,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折扇便瞬间被打开。折扇上画着竹君子,上面还题着诗句。“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苏雅不急不缓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和他那一袭青衣相衬看上去倒还真有那么两三分“先生”的意思。“这醉香楼的命案,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客官,您的菜。”苏雅刚开了个头,客栈小二便将饭菜端到了桌上。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苏雅眼前一亮,把扇子合上,随意收到衣袖中。又将衣袖挠起,拿起筷子去夹菜。“边吃边说啊。”暮落枫笑意更甚,附和性般点了点头。他状似无意地和陆遥川对视一眼,随后竟主动伸出手给苏雅夹菜。“万事通先生,吃这个。”他并未挠起衣袖,那悄然间散落在菜里的粉末便也被那衣袖遮掩住,没被苏雅看到。苏雅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把暮落枫夹给自己的菜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道:“且说半月前,醉香楼凭空多出了个花魁,叫明月。”“那明月来历不明,但因貌美如花,在初夜拍卖夜便闻名了整个风月城。”“我曾有幸一睹芳容,啧啧啧,此女确实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呐。”苏雅将口中的食物嚼完,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将那美酒置于唇边,浅酌一口,面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于是他又一口气将杯中酒尽数饮完,才放下酒杯,话音陡然变重:“但此女竟心如蛇蝎,歹毒至极!”“醉香楼的第一桩命案,便发生在此女的床上。”“且说那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这李生在醉月楼,本欲如平常一般寻欢作乐,却正巧撞上了那妖女的初夜拍卖。”“他无意间窥得那妖女的姣好容颜,便茶饭不思,辗转难眠。”“那妖女受道人所伤,急需吞噬生魂来疗伤。于是——她便盯上了李生。”“李生其人,膘肥体壮,阳气十足,若是吞噬,必能大补!”“于是那妖女利用那副好面皮,勾着李生进入她房中。李生本意是欲享那人间极乐,但哪成想,极乐未享,反倒是在床榻之间丢了自己的命。”“啧,苏老三,你说得那么详细,难不成你在现场?”此话一出,堂中瞬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苏雅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正色道:“我虽不在现场,却也将那命案听了七七八八……”“得了吧你,就这故事你这几天都讲了七八回了,听都听腻了。”
“你!”苏雅被那汉子的话气得不轻,暮落枫见状,假惺惺地伸出手拍了拍苏雅的肩膀,安抚道:“先生,冷静啊。”苏雅这才移回目光,冷哼一声。另一边,柳泽元见时卿和念卿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欲走。暮落枫一直观察着三人的动向,见其有离开的意思了,便迅速起身,状似无意地撞到了时卿身上。时卿险些跌倒在原地,幸亏柳泽元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暮落枫“哎哟”了一声,随后撑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夸张道:“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儿吧?”暮落枫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手不老实地往时卿面上摸去。柳泽元见状,眸色一沉,伸出手将时卿拉到自己怀中,眼眸微眯。“不知这是何意?”暮落枫见自己动作落了个空,眼眸一转,又将手收了回来,不动声色朝着时卿走了一步。“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小兄弟有没有事。”“……我没事。”时卿轻轻晃了晃柳泽元的手,他这才将手松开,但仍是警惕地看着暮落枫。“落枫,回来。”陆遥川慢条斯理地擦去自己手上无意间蹭上的油污,暮落枫闻声,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陆遥川缓缓起身,目光移到二人身上。半晌后,他移开目光,温声开口道:“我师弟太过鲁莽,我替他向二位道歉,还望二位海涵。”“呵,我二人压根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不知你说这话是何意?”柳泽元冷笑一声,接道:“难不成是在暗讽我二人气量小?”陆遥川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声音仍是温柔:“在下并无此意。”“没有最好。”柳泽元淡淡瞥他一眼,虚揽着时卿,又牵着念卿离开了原地。“嘶,这二人莫不是断袖?”苏雅擦去嘴上的油,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暮落枫沉吟片刻,和陆遥川对视一眼,两人便都离开了原地。苏雅猛地瞪大眼睛,也跟了上去:“二位,没结账啊!”荒郊野外,细雨蒙蒙,迷雾重重。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林中响起,深入土壤之中,混着腐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发酵。柳泽元手中幻出噬血剑,有些嫌弃地挑开了古树旁的枯叶。片刻之后,枯叶被清理干净,一阵血腥气弥漫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