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体验,而不愧疚它们为燕茯苓带来的后果。
银瞳,隆腹。阮娘在月圆的晚上像一只传统的狐狸那样祭拜月亮。
她想象自己还像从前那样穿紫襦绿裙,但体内随时生产释放的热量与蒸汽,让她的裙摆不会因为雨雪湿掉哪怕一点儿。
先民多淫,她的一切本领都来自世代相袭的记传,包括碳基生命的特征。
当然,如果她现在还是碳基生物,她可以像城市里的流浪猫狗和老鼠一样,通过地下的污水管道安全地穿梭在这座城市里。
但她已经不是了,她的身体坚硬而庞大,至少对于普通的狐狸而言如此。
或许有一天她们可以更进一步,进化成为硅基生物,依靠纤细优美却强大的硅骨骼生存,奔跑时将身体肆意拉伸成为薄薄的,纱层一样的网,紧紧附在风上。性别和因此带来的强弱之分会因为身体的普适性而失去可界定的范围,那时她才会拥有真正的,不用躲藏,肆意狩猎的机会。
但阮娘确信自己等不到这样的机会来临。
阮娘动了动身体,感受支配权的重新回归。
她看着屋子里还没有拆掉的,充满节日气氛的灯泡挂饰,透过窗子,能看到院子里陆鹤良给女孩子弄来那棵的巨大冷杉的树顶。
昨夜后半夜下了雪,今早京慈湖的冰面上因为盖了雪层,折射出的太阳光线变得钝化,稀松平常。燕茯苓回来得太晚,没有看到湖面上闪烁着的,停留在这里的太阳。
阮娘先前告诉燕茯苓她回家探亲,但其实不是。
陆鹤良公司的实验室弄出了一个很新的设备,具有某种放射性,她在先前两个周都呆在那里。陆鹤良好像在试图对她的身体进行某种改造,在她称自己“怀孕”之后。
怀孕这件事瞒了燕茯苓很久,本来阮娘最先就想要告诉她,即便她知道燕茯苓可能并不会为她的怀孕感到喜悦。
一具由机械零件构成的身体,不可能会具备碳基生命意义上的怀孕能力。
阮娘在燕茯苓入睡后端详她的房间。不同于工作室,燕茯苓的卧室放了很多看起来女孩子该喜欢的东西。
桌子上有燕茯苓没看完的书,阮娘跳上去瞄了一眼。
“松树,花粉的黄和叶子的青。”
这么短短一行。
她突然又回忆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她在树丛里掩饰自己的身体。毛发丰满,她还是一只正值壮年的雌狐。
阮娘跳下桌子,准备到阁楼窗口,从那里跳出去。
一楼大门在这时发出极轻的声音,她改变主意,走出房间,蹲在楼梯口轻轻甩着尾巴。
于深夜再次到访的男人身上带着冬夜的寒气,上一次来是几个小时以前,他送燕茯苓回家,在玄关和她吻别,贴得很紧。
阮娘记得燕茯苓那会儿发现她的存在时,脸上的慌张和羞怯,像被家长看到和情人亲热一样。小女孩心思,纯洁得很。
阮娘当时用与以往相同的口吻赶走男人,即便她知道他晚上还会来。这个人的深沉向来源于一种不诚恳,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
“走吧,阮娘。”陆鹤良平静道,脸上没有那时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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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夕,二零一二年的最后一个晚上。
阮娘从陆鹤良公司逃了出来,来到附近一栋高层办公楼的楼顶。
她能感觉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异样的热冲撞四肢百骸。这种变化让她感到恐惧,甚至回忆起很久以前由燕茯苓的母亲为她完成械型的那天。
燕茯苓为她镶嵌定位用的电子元件的地方,和她的大脑失去了联系。阮娘感到一种混乱,混乱支配她的行为。
城市中沥青与腐蚀的铜绿铁架如同草木,在深冬望去会让妖幻觉是仲春时分,阮娘偶然的清醒时刻,让她无法抗拒地留恋所曾见过的一切。
鼻翼翕动,绾娘又开始想象自己这一嗅该闻到的气味。它夸张地仰起颈背,露出头部与喉腔连接处网状的空隙,那里是特地设计留出的二氧化碳排气口。
该有一丝很远的风从邻市护城河畔贴着壁面的碎砖吹过来,逆向掳倒春草和鸣禽的背羽——是雉鸡,肉体带着香臭,因为没有被她撕咬过,橘赤的鸡毛还覆在表面。
绾娘几乎感受到了,那股野性的气味跟着风呼进她的鼻腔口。从前它们的到来会让她的肺和喉管感到畅快,但此刻只是聊胜于无地加快了蒸汽冲刷汽轮叶片的速度。
指爪难耐地扣紧水泥地面,绾娘感受到脑中升起的捕猎的渴望。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找自己的祖辈,和他们一起奔跑在百里无一村庄的旷野,不去听那些男人呼唤她时熙攘的声音。
绾娘发出尖啸,最顶级的铜管乐器也奏不出这样的声音。
她终于从楼顶一跃而起,像一只狐狸,一只雁,一架老式的巡游于巴鲁之间的银灰蓝色双翼飞机,直直冲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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