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翻来覆去,许久没睡着。明月虽闭着眼,脑海中却一直翻涌着江年安傍晚说话时的样子,少年的眼睛漆黑,微微俯身看着她,神情是那样的专注,仿佛……在看着世间最珍视在意的人。隐约闪过某个猜想,旋即又被她否定,怎么可能,年安只不过是把她当姐姐看待罢了。况且,他也说只是在说笑。若是她多心想这些有的没的,被他知道了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明月甩去这些纷乱的念头,强逼着自己睡着。江年安没比她好哪儿去,反而因为他早早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而感到倍加痛苦。与姐姐在一起生活,他便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若是只能以姐弟的身份相处,他又觉得极不满足。他想要的更多。他想将姐姐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嘴唇,想伏在她的胸口,想亲口告诉她,他到底有多么喜欢她。每回碰不经意间到她的手时,他都会忍不住想,若是有朝一日能紧紧握住就好了。他想光明正大地牵起姐姐的手。他想,姐姐做他的妻子。这夜,三人都没睡好觉。次日都顶着乌青的眼睛起床,看清彼此的模样后,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扑哧一声大笑了起来。晨曦中,江年安看着明月眉眼弯弯的笑容,心里的郁沉顷刻间消散,姐姐现在还不喜欢他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却在来到铺子后没多久,他这份坚持等待的心便开始动摇起来。原因无他,叶平坚一大早便过来找明月。他本就生得清秀,又穿着锦衣华服,通身的贵气挡也挡不住,说话又温柔风趣,不多时便引得明月笑了好几回。江年安俊脸微沉,手中的毛笔登时折成了两断。一旁端坐的老婆婆小声问:“江大夫,是我坐得不对么?”“没有的事。”江年安露出笑脸,“是我方才不小心而已。”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见少女听叶平坚说起在外游历的事,小脸上满是惊奇,心里登时如翻倒了醋缸——怎么刚送走一个冷雄,又来一个姓叶的! 眸光晚间关铺子回家时,明月便察觉到年安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没什么。”江年安心里发苦,总不能说他是因为姐姐与叶平坚走得近,他便大吃横醋吧。
姐姐要是听到这样的话,肯定要笑话他了。小山凑过来说:“我知道,年安哥是因为白天画了很多画,却没有一个年轻姑娘,他嫌烦闷,哎哟!”话音未落,他额上便挨了一记暴栗,明月嗔道:“又胡说,你年安哥是那样的人吗?”小山捂着额头直哼唧,嘀咕着:“怎么不可能,要是我整天对着那些老爷爷老婆婆,我也会觉得无趣。”明月听了,抬手又要打他,被江年安笑着拉住,“姐姐,小山是在说笑,我只是有些累了,并没什么烦心事。”“当真?”“我何时骗过姐姐?”明月这才放下心来,三人赶回家中,烧火做饭。正忙着,听到有人拍院门。小山走过去开了门,见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妇人。“这位大娘,您找谁?”那妇人未语先笑,嗓音又亮又高,“是姓池的家吧?你姐姐是不是叫明月?”“没错,您认识我姐姐?”“哎唷这不马上就认识了!”那妇人往院子里张望,“你姐姐呢?我是近村的王媒婆,有一桩顶好的亲事,要说与你姐姐!”小山登时翻了个白眼,砰的一下关上了门,没好气道:“我姐不嫁人,慢走不送。”王媒婆不信,犹嚷着:“大娘知道你姐姐坏了身子,但我这有位有钱老爷,想娶个续弦,不图生养!小兄弟你听大娘跟你说……”小山怒道:“滚!”“嗷呜嗷呜——”小白冲门狂吠。那媒婆唬了一跳,碰了一鼻子灰,啐了一口,气呼呼地走了。听到狗叫与吵嚷声,明月便猜到是怎么回事。近来,隔三差五地便有人上门来给她说亲,哪怕明知她无法生养,说亲的人也络绎不绝,不是做妾室,便是做续弦,没一个是正经老婆。吃饭时,三人说及此事,小山气道:“这些人真讨厌,总这样被骚扰也太闹心了。”江年安想了想,说:“不如,咱们搬去镇上去住?离这些人远一些,自然也烦不到咱们。”“可是,咱们仨,再加上鸡鸭小白,都带过去,得赁个不小的宅子。”“这个姐姐不用担心,我也熟识不少朋友,赶明儿我叫他们帮忙相看留意,兴许就有合适的。”小山赞同道:“这样最好,省得每日里来回跑了,不用早起晚睡的,还能多睡会儿。”明月略显迟疑,“这样,会不会太浪费银子?”江年安给她夹了块排骨,“姐姐又在犯傻了不是?你说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再在这儿住下去,每隔几日便遭受一回滋扰,姐姐不嫌烦,我和小山还嫌受不了呢。”“就是就是,”小山附和道,“我可受不了整天跟这些浓妆艳抹的媒婆们吵架,太折寿……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