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笑了笑,“堂哥喜欢就好。”她打横坐着,江年安与池桥分坐两边,两人个头差得多,吃饭的动静也迥异。一个粗鲁至极,一个文雅至极。明月有几分晃神,村里人吃饭有几个不这样豪迈的,她怎么会想到“粗鲁”二字?明明爹和小山也是这样……她抿了抿唇,看着江年安清秀的眉眼,或许,自己是被他影响到了吧。饭后,池桥没有由头继续待下去,他离开之后,姐弟两人收拾完碗筷,将苞米堆在西边房里,明日再慢慢处理,便打水烧水,准备好好洗个澡。这两日在田里忙得昏天暗地,身上都是汗不说,手臂脖颈亦有多处被擦伤晒伤,被汗水滚过时,火辣辣的一阵刺痛。洗罢澡换了衣裳,明月取出一只白瓷瓶,将江年安拉至灯下,“你坐好,我给你擦擦脸上的伤。”他原本肤色就很白,这两个月在烈日下东奔西走晒黑了些,但瞧着还是比村里的少年白净。再加上他眉眼俊秀,此时脸颊旁有几道细长的红痕,看着便格外碍眼。江年安不甚在意,“我是男子汉,脸上有伤也没什么,倒是姐姐你才要仔细擦一擦才是。”明月抿唇笑了笑,“别多话,很快就擦完了。”她伸出手指取了些药膏,微微俯身,在他脸颊上轻轻点涂,江年安只觉一股幽香扑面,姐姐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蓦地离他极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海中冷不丁闪过爹的那些姬妾来,珠帘后晃动的身影,妖妖娆娆,轻浮的浅笑。“年安?”明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发什么呆?”江年安回过神,脸色蓦地红了,“没、没什么。”他心中涌起万分愧疚,姐姐那么好,他怎么可以拿那些女子与她作比较?“姐姐坐下,我给你涂药。”“我自己来就行。”江年安却将她按在凳子上,语气坚定:“不行,我给你涂。”明月无奈,便挺直脊背坐好,露出脖颈给他。油灯下,少女的颈部细长,散发着暖玉一般的润光,上面的细小红痕显得越发醒目。江年安胸口闪过一抹怪异,认认真真地给她涂起药来。 丹青忙完秋收,将苞米都挂在屋里后,姐弟俩好好儿地歇了半日。
他们身子本就单薄,劳累这么多天早已累得不行,两人都瘦了一圈。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两人便拿过鱼叉去了河里,不多时便拎着木桶满载而归。明月将鱼虾洗净腌过,穿在树枝上烤熟,撒了些辣椒末,两人饱食一顿,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天气又阴沉了下来,明月望着渐渐逼近的乌云,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年安,我觉得咱们不能只靠着种田吃饭,这样风险过大,而且也很辛劳。”“姐姐有什么想法?”明月抿了抿唇,蹙起眉:“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咱们不能这样下去,那屋子苞米也卖不了多少钱,要是再一直下雨,还会发霉坏掉……”江年安到底见过不少世面,想了想说:“姐姐说的对,种田就是靠天吃饭,要是老天爷不赏脸,那咱们也没辙儿。我会写字,也会画画,或许可以去街上给别人写信画像?或者,咱们再多养些鸡鸭鹅?”明月眼睛一亮,“给别人写信画像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院子太小,养太多鸡鸭鹅不太够用,倒是可以再养几只鸡看看。”先前去街上摆摊时,她经常见有人拎着鸡笼叫卖,有不少人问价要买呢。说做便做,雨停之后,两人便去买了笔墨纸砚来。江年安还特地为了证明自己画功不俗,在明月低头绣花的时候,将她画了下来。在明月抬起头活动活动发酸的脖颈时,眼前蓦地出现一幅画——画上的少女身形娇小,乌黑的发辫垂在肩前,低头绣着花,不过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她小巧的下巴与灵活的手指。明月难掩惊讶,“年安你画的好像啊!”江年安面露得意,“那当然,丹青是我娘教我的,她当年可是陵城有名的才女。”明月眼眸微黯,心里一阵难过,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嫁错了人便满盘皆输落得那样的下场……她不禁对嫁人一事越发抵触。江年安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仍自顾自道:“以我这样的技法,摆摊画像想必能赚不少银子,到时候咱们便可添置些衣物被褥,好为过冬做准备。”明月对他笑了笑,将画接过来又细细看了一遍,小心地收好。这可是头一回有人给她画像呢。在明月的印象里,只有那些有钱的财主富人才会有人画像,以挂在墙上,供后代瞻仰。这夜两人都有些兴奋,对明日的摆摊期待不已。翌日天蒙蒙亮两人便起了床,各背上一个竹篓,里面装了鸭蛋、绣品、笔墨纸砚等物,露水未干时便赶到了集市上。小贩们都起得早,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吆喝起来。只是此时时辰尚早,热腾腾冒着热气的饼铺、粥店最受欢迎。一大早两人还没吃饭,此时闻着那阵阵扑鼻的蒸饼香,两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明月有些舍不得花钱,但看见年安消瘦的小身板,她还是去买了两个蒸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