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房间时覃与嗅到了一缕极淡的冷香,那是一股完全陌生的香味,并不像是从植物身上提取出来的味道,透着一股冰雪自带的寒意。她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确信房中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陡然意识到什么,打了个哈欠借口要休息,打发走了碧玺,径直褪去外袍躺到了床上。房中潜伏的那人耐性极好,但闭目养神的覃与同样不怵等待。于是,当那人确信她睡着后现身,掀开帷帐俯身覆上她面颊的瞬间,覃与扣住了他手腕,目光明亮地笑了:“先生如今怎么又开始深夜来访了?”一身低调夜行衣的沐辽面色平静、目沉如水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被抓现行的慌张:“你知道我在?”覃与松开手,起身盘坐:“好歹当了先生这许久的徒弟,总不能太丢先生的脸。”沐辽非但没有因为她松开手而退至礼貌距离,反倒单臂撑在她身侧,将距离缩短到了一尺之间。“我不喜欢你叫我先生。”覃与笑了:“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沐辽,还是穆追?我的辅佐官大人。”近在咫尺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瞳骤然一缩,但那一瞬间的震惊宛如漾荡的波纹,不到片刻就散得无影无踪了。“你一早就知道了?”他紧盯着她双眼,话语间透出的气息开始散发出和那缕淡香一致的冷。覃与无视他通过表情、动作、语言三个维度施加在她身上的威压,神情依旧淡然,唇角的笑意也没丝毫消减:“也不算早,只是前脚才见着你去逢胜楼抓人,后脚就收到了‘好心人’告诫我外边乱不要出门的字条,隐约有了些猜想罢了。如今,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确认。”穆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之前就露出了马脚,想到后来的种种,他只觉得来时的那腔激荡热血这会儿已经凝成层层寒冰。“所以受伤那晚,你也是故意对我说出那番话,就是为了激我出现在你面前?”“是故意那又如何?”覃与眸光也彻底冷下来,“许你半夜窥探陌生女子闺房如入无人之境,却不许我为求安心试探幕后之人的真面目?”穆追愣了愣。“或者你认为,我合该像所有为你容貌身份倾倒的女子一般,将你的这番强盗行径视作至高无比的荣耀恩宠,理应对着你跪地磕头顶礼膜拜?”撑在床面的手掌蓦地收紧:“我没有。”覃与轻嗤一声:“任何一个稍稍懂点礼节的人都该知道,不经允许的窥视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为。你若不是心存轻视,又怎会几次三番明目张胆地羞辱于我?”穆追抿了抿唇:“不是羞辱。”“我若不想方设法确定你的身份,又故作可怜逼你现身人前,”覃与看进他双眸,沉声问道,“你准备一直这样偷窥我至何时?”“起先是看,然后忍不住动起手来,再然后呢?”覃与眯了眯眼,“莫不是得等到你欲毁我清白那日,我再被你压在身下哀哀求饶……”
尾音被捂在了手掌心。穆追意识到她气愤的点,似之前那般轻轻捂住了她的嘴,歉然开口:“是我情不自禁有失考量……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害怕……”覃与冷冷看着他,似乎在无声鄙夷他的这番虚伪说辞。穆追有些难堪地低眸避开她重若千钧的视线,声音有些发涩:“我第一回觉得这世上竟有一个人如此让我移不开视线,我对你充满了好奇,所以忍不住想见你一面……”“敌国奸细潜入风陵城,有意挑拨商会关系拿覃府开刀,我顺着踪迹查到张有财头上,正巧遇到你出现在逢胜楼,我担心你出门遇到埋伏,又碍于见不到面,所以才留下那张字条提醒。”他重新抬头看住她,只是这回的眼神再没有一丝寒意,反似消融的春水,泛出丝丝缕缕的温情,“我也知道自己夜探的行径于理不合,于是想着其他方面至少做得守礼些——或许你不知道,我每回来见你,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覃与眨了眨眼,没成想竟遇到个面瘫脸打直球的。“那日覃府贴出告示,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因为我猜到背后是你在找我。”他松开捂在她脸上的手,抿了抿唇,“你想见我,这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叫我开心了。”“可我性子沉闷,生得就一副不讨女孩欢心的死板模样,我怕你真见了我会失望,所以特意去学了风陵城中最受女子欢迎的林公子,穿衣打扮、言行举止,”他盯住她,声音放缓,“只为你能喜欢。”看得出来他学得很是努力,虽然后来相处久了难免暴露原形,但也是在覃与有意装不知情,提供给了他足够安全感的情况下。她丝毫不怀疑,一旦她故意问出一句,他都能立刻加班加点地去学习模仿,第二天又能恢复到最初的翩翩姿态。可对覃与而言,他的身份远比他的容貌性情更加让她感兴趣,无论他的真实性情如何,都不影响她将他钓到自己鱼塘来的决定。他在感情上的迟钝的确让她费了不少劲,但这也很大程度上为她减轻了心理负担——毕竟她可不想去攻略什么二手男人。宁可换条难走一点的路,也绝不委屈自己呕吐。吃掉慕遥也是一样。但凡他亲过宋玉致一口,或是在潇湘楼被人摸过一手,她都绝不会委屈自己碰他。虽然吃他第一次心理上多少有点排斥,但那会儿身体还没死透的盲目迷恋很大程度上“麻醉”了她的心理,让她没在这事上留下什么阴影。而此刻,有意拉开距离让他思考辨别清楚他自己对她的感情的方法很明显起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他另只手也撑在她身侧,整个人像是做好了猎食准备的黑豹,侵略意味十足地贴得更近。“你喜欢的,对吗?”覃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