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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所在的地方不远处有一片很有名的海滩,夕阳落下的时候,陆鹤良带燕茯苓在那里散步消食。
海水一阵一阵涌过来,或许可以把它叫做晚潮。
这种景点总有寄明信片的地方,燕茯苓对它很感兴趣,径直往那里跑,跑几步就回头催促陆鹤良。
男人走得不急不缓,一步一步都踩在她留下的脚印上。
笔是芦苇笔,陆鹤良从燕茯苓手里接过,看见月亮已经在缓慢升起,有似银如金的光线撒在小姑娘的发端。
像铜。
远处沙滩上有人在击打一种像鼓的乐器,咚,咚咚。
海鸟的声音时发时歇,在乐声里仿佛叫声也有了节奏。
燕茯苓还巴巴地瞅着,陆鹤良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问:“读过诗吗?”
燕茯苓点头,她以为陆鹤良要考她,像那种景区要求背出古诗就免门票的做法一样。
她想自己要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虽然不合适此时的氛围,但至少有个“海”字。
陆鹤良只是轻轻地笑。
他握笔时,小指平抵在纸面上,应该是常年用轻薄的纸页进行数据推演养成的习惯。
字迹凌厉,筋骨流畅。
明信片写好就被陆鹤良刻意翻了过来,工作人员笑着拿到里面一些的桌子上贴好邮票,而后当着他们的面掷进了邮筒。
燕茯苓只看到“茯苓”二字,没有看清他写的内容,她有些疑惑,仰头望着陆鹤良。
陆鹤良揽住她的肩,示意她往回走:“等回家收到,就知道了。”
受到环境气氛的影响,他原本觉得这个夜晚尤其适合一张浪漫的旅行明信片。
可当离开那片海滩,被酒店廊灯的人工光线一晃,陆鹤良便不可避免地开始顾虑现实。
这张明信片,是否适合快四十岁的他?
或者说,他有没有资格,跟一个还有一年才堪堪达到法律意义上成年的小姑娘,说这样难得冲动的情绪驱使下吐露于笔端的情话?
差了时间的,错位的爱,他在思考自己一厢情愿表达出的东西,在未来施以燕茯苓的压力。
他是要死的人,陆鹤良想,他没有必要弄出这些可能增加她痛苦情绪的东西。
不知道他爱她,这一切就可以只是一个青春期女孩子的单相思。
只是短暂的遗憾而已。
陆鹤良起身,重新回到海滩,要回了那张明信片。去的时候,正赶上邮局的工作人员打开信箱。
他们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连寄一张明信片也要后悔的人。
陆鹤良支付了悔寄的费用,把那张明信片放在衬衫的口袋里,带回了酒店。
他坐在沙发上,轻轻抽出那只明信片,将之放进烟灰缸,划燃火柴,把火苗移到一角。
火焰缓慢地燃烧,明亮温暖的橙黄色,带着厚度的纸片边缘微微卷曲,像一颗被揉皱的心。
陆鹤良把手盖在上面,焰尖舔着掌心,他在这一刻想到燕茯苓的舌头。
小体量的燃烧火焰,温度在一定范围内,并不会让大脑及时地传输痛感。
陆鹤良感到轻微的痒。
掌纹被似远又近的热包裹,他想到前两天燕茯苓睡前握着他的手观察手相。深刻的掌纹在暗示他的年龄和病情。生命线蜿蜒侵上掌缘,而后猝然断掉,这在玄学道法里预示着极度的不祥。
燕茯苓用那种把情意展示得明明白白的眼神看着他,看起来很可怜。
陆鹤良发出一声模糊的叹息。他轻声道:“会有更好的。”
燕茯苓睡前喝了很多水,她起夜出来,睡眼朦胧间看到陆鹤良正沉默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烟灰缸,以及叔叔用来点烟的火柴。
“叔叔,你在吸烟吗?”燕茯苓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问。
陆鹤良摇头,手轻轻扑了一下烟灰缸。
“没有,去睡吧。”
燕茯苓噢了一声,揉着眼睛慢吞吞走回房间。
陆鹤良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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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看着这张纸。
小姑娘不解风情,对此完全无所察觉。陆延对这首诗的最后一段做出象征爱情的理解,陆鹤良看到燕茯苓在旁边写:
“充满矿物质的事物,同样可以被认为是月亮,因为它们具有组成上的同构性。结合题目,可以推测是对现代人被物化这一现象的书写。”
陆鹤良轻轻描摹着燕茯苓红色水笔留下的痕迹,眉头舒展开。
气动管道送信系统在十月初被政府宣布取缔,燕茯苓惦记着那封没有收到的明信片,曾一脸失望地问他是不是在运输过程里被弄丢了。
6096厘米长,1215厘米宽的装载容器,可以盛放四五百封信。燕茯苓说自己的生日礼物一定在运输的过程里被弄丢了。
那时陆鹤良安慰她,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