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宗皇帝并没有杀李君羡。】
【但太宗皇帝也不是一把火能烧出舍利子的圣母圣父,这么一个把预言背在身上的男人,还掌着兵权守着玄武门,怎么看怎么都是威胁,于是太宗皇帝把他调离长安,去地方赴任做华州刺史。】
天幕之上,李君羡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辞别长安。
而此时长安城里的太宗皇帝,于城楼上负手而立,淡淡看李君羡的车马越来越远。
【但李君羡这个人,你不得不说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作为一个跟随太宗皇帝打江山的武将,你该有的政治敏感度总得有点吧?】
【太史占卜的“女三昌”,谣言“当有女武王者”,联想一下自己身上背着的五个武,再想想自己突然被罢免军权调离长安,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难道不能让你有点警觉性吗?难道不能让你夹起尾巴低调老实不搞事吗?1】
【但李君羡不。】
【这个buff叠满的男人,在华州当刺史的时候听说有一个江湖骗子能辟谷长生,立马召见,奉为上宾,俩人天天凑在一起,神神叨叨窃窃私语2。】
天幕之上,李君羡的府邸烟雾缭绕,不是在炼丹,就是在修道。
——装神弄鬼高深莫测。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当上位者作风清正道德感比较高的时候,臣子们的道德感包括良心上限也是比较高的,君臣相和其乐融融,以至于让以挑刺怼人著称的御史们在贞观年间发挥不了自己的作用,日常对自己的职业操守产生怀疑。】
【直到他们得知李君羡修仙又嘀嘀咕咕。】
【御史们这么一看,哎呦我去,来活了!兄弟们,搞他!】
【于是乎,御史们上书太宗皇帝,说李君羡在家跟妖道勾结,图谋不轨,陛下您不能不查啊!】
天幕之上,御史们手持象笏,群情激奋,只差把李君羡的祖宗十八代一块给骂上。
主位上的太宗皇帝轻捋胡须,神色若有所思。
【咱就是说,宝宝们,气氛被御史们炒到这种程度,李君羡他再不死就真的不礼貌了啊!】
【太宗不是没给他机会,也不是不念旧情,让你做个刺史你还折腾搞事跟妖道勾结,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所以这次咱们的太宗皇帝略微犹豫一下,就把李君羡给噶了。】
天幕之上,刀斧手即将行刑。
李君羡抬头望天,无比悲愤,“圣人,臣何罪之有啊!”
【李君羡究竟有什么罪呢?】
【大概率就是运气着实不好,在预言已经明晃晃的情况下,自己身上背着五个武,却没有一点政治敏感度,明明太宗皇帝已经顾念旧情放他一马,他不小心谨慎苟一苟,还跟妖道搞什么玄学,简直把我要作死写在脑门上。】
天幕之下,李旦叹了口气,“所以他是替阿娘死的?”
“祖父杀错了人?”
“多半是的。”
李显看了一眼天后,又飞速收回视线,“谁曾想祖父英明一世,却做过为这件事而屈杀李君羡的事情来。”
太平拢着衣袖,没有接话。
而殿外的文臣武将们心情却颇为复杂,甚至悔恨交加。
——倒也不是觉得李君羡死得可惜,而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当局者迷。
若他们知晓“女主武王”指的是太宗皇帝身边的武才人,那他们拼着一死也要劝太宗皇帝杀了这妖孽,省得几十年后篡夺李唐江山。
当然,倒也不用拼死一谏。
天后在太宗皇帝身边时并不受宠,而太宗皇帝也非好色误国的昏君,且恰恰相反,太宗皇帝是亘古未有的绝世明君,他们只需三两句话,便能让太宗皇帝为江山社稷诛杀天后,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天后大权独揽,不日便能将江山尽握,他们这帮李唐朝臣,却只能眼睁睁瞧着。
为臣如此,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太宗皇帝!
朝臣世家们悲恸不已。
与跪着天幕哭太宗皇帝的朝臣宗室们相比,天后此时的表情却颇为平静,她静静抬头看着天幕上太宗皇帝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明明已死去那么久,可只要当他出现,他便是九州四海为之叩拜的人,心悦诚服,无比虔诚,远不是她的重压之下才有的臣子宾服。
她丝毫不怀疑,若天幕上的人能死而复生,这些朝臣宗室们会毫不犹豫投向他,甚至她一手提拔的寒门心腹也会如此。
他们那么那么敬重他,那么那么怀念他,在他们心里,他是近乎神祇的存在。
尽管天幕此时讲的是他为预言而冤杀李君羡,但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昏聩更不觉得他杀错了人,他是暴君,而是只会觉得天意弄人,他被预言所误,没有杀她,才会有未来的武周代李唐的祸事。
——他哪怕做错事,世人乃至天幕都会帮他找理由找借口。
天后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