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回眸瞧韩信。
那人刚被卫士们拿下,刀剑横在脖颈,模样颇为狼狈,但一双眼睛并未看随时能取自己性命的刀锋,而是以一种略带讥讽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你以为杀了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自恃清高的淮阴侯韩信难得幸灾乐祸开口。
“不然呢?”
吕后挑眉,“跟你一样?等着别人来杀自己的族人?”
“……”
这个女人的嘴巴比她的心还毒。
吕后向心腹之人使了个眼色。
心腹会意,立即抽剑走向韩信,长剑一送,将用兵如神的淮阴侯捅了个对穿。
韩信瞳孔地震。
吕后都看到家族被屠了,居然不跟他联合自保,还死心塌地给刘邦办事呢???
——这人是被自己家族的惨剧气疯了?!
韩信软软倒在血泊中。
“淮阴侯谋反,现已伏诛。”
心腹长剑还鞘,拱手复命,“是否将其尸体挂于城楼以示众人?”
吕后瞥了一眼萧何,“萧相以为如何?”
“娘娘,淮阴侯虽谋逆,但也曾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
萧何无奈上贼船,“斯人已逝,还是将其好好安葬吧。”
“就依萧相之言。”
吕后颔首。
吕后走出钟室,恰撞到鲁元公主急匆匆赶来,“母后。”
上前扶着她的手,“您没事吧?”
“我没事。”
吕后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拍了拍鲁元公主的手背,“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您。”
鲁元环视左右,似乎在找人,“弟弟呢?他怎么没过来?”
吕后眸中笑意淡了一分,“他是太子,政务繁忙,比不得你有时间。”
“那,我陪着母后。”
鲁元公主收回视线,声音温柔但也坚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母后的。”
【但吕后真的做了这么多的孽吗?】
【值得她尸骨未寒就落一个满门被灭的下场吗?】
【对此,历史学家们有不同的见解——】
天幕之上出现一个男子模样,身着太史令的衣服,手持绢帛似乎在写着什么——
“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男子说完话,身影化为飞烟。
紧接着,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
“吕后、惠、文,乘天下初定,与民休息,深持柔仁不拔之德。”
身影一个接着一个,而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吕后则当高帝临危时,问萧相国后孰可代者,是固以安国家为急也。”
“孝惠既立,政由母氏,是惟恐孝惠之不能守业。”
“吕后最有贡献,在她和他的儿子在称制的这15年之间社会稳定,与民休息。”
“哎,前面是啥意思?我听不太懂?”
“我也不懂,不过最后一句话我听懂了,好像是夸皇后的。”
“这不废话吗?最后那句话我也能看懂!”
“母后,后人记得您。”
鲁元公主有些激动,“您的功绩他们也记得。”
吕后微眯眼。
与此同时,二千石的官员尽数入宫,在京的诸侯王们更是全部到齐,把长乐宫主殿占得满满当当。
若是在以前,小黄门早就殷勤拿来坐垫让众多大臣入座,但是现在,小黄门们低头垂眸躲得远远的,披甲执锐的卫士交替换班,寒甲冷光映着宫灯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着人的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然,若只是这些,倒也吓不住跟连项羽都刚过的功臣宿将们,但偏偏,不远处的宫道拖来一具尸体,死状可怖,鲜血淋漓,要不是身上的诸侯朝服还能勉强辨出来,他们根本想不到那是一具人的尸体。
——太惨烈太惨烈。
再看看宫道通往的方向,嗯,钟室。
今天谁去了钟室呢?
——淮阴侯韩信。
战功卓越如韩信都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们……哪敢跟韩信比啊!
大臣诸侯噤若寒蝉。
吕后牵着鲁元公主的手缓步入殿,丞相萧何紧随其后。
殿内如死水般寂静。
半息后,静得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的主殿爆发一声嚎哭——
“娘娘,皇天后土可证,臣对您绝无二心啊!”
“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臣也不敢对您的亲眷下手啊!”
“是啊,娘娘,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娘娘,若论忠心谁能比得上臣啊,臣可是自沛县便跟了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