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房二楼的窗户望出去,城镇很质朴,夜晚寂静,繁星点点。
纪宇安倚着落地窗框,房间没有开灯,就着洒入一室的夜色,视线凝结在方桌上,他亲手插进花瓶里的鲜花。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准备一束花,送不出去的,给周莘玥准备的纪念花束。
秋末微凉,即将迈入冬季的时节。
下着绵绵细雨的午后,普通日子的小学校园,他鼓起勇气和仰慕的周莘玥搭话的日子。
这是他自己认定的纪念日。
或许莘玥早已忘却,他却始终清晰记得的初次会遇。
玥玥过得好不好?
无论思念如何氾滥,使人辗转难眠,他始终说服自己相信,她过得很好。
他也愿意,用自己一切好运,换取她顺遂平安。
她在自己选择的领域大放异彩,他远远关注,一直以她为荣。
他想见她,从一开始分别,想与她重逢的念头,就是閾值超额的情感。
这些年来,他能默不作声,却掌握莘玥的资讯,多数情报来源于李琴。
李琴了解莘玥,真心关切着莘玥。
所以李琴说,必须再等等,代表现况真的不适合。
即便望不到尽头,他愿意继续等下去。
与莘玥认识的早,共度的光阴短暂,典藏的记忆却始终灿烂。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一直鼓舞自己抱持期盼。
坐在窗边,伴随匀缓的呼吸,身体陷入沙发,天边隐隐泛白,他总算能够入眠。
天幕透入一丝光亮,照入房间。
一个失眠的夜,又画下句点。
或许是老天怜悯?
当他重逢的一线机缘来到面前,他忍不住这么想。
终究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聊了半天,我这才发现,我家表妹跟你们来自同一所中学。」
皮椅上的年轻男子,俊朗壮硕,是工厂多年客户,近年新接任管理职的负责人。
这位少老闆,人很健谈,也是即将举办婚礼的准新郎。
「这么巧。」纪宇江很开心,拍拍身边弟弟的肩膀,「我跟我弟都是那间学校的,你表妹几岁啊?该不会是老同学。」
纪宇安叠着长腿,微微慵懒靠着沙发,盯着艺术品发呆,漫不经心想,拜访完客户他就要溜走,他老怕了每次拜访客户,要被迫参加相亲性质的应酬。
年纪稍长几岁,应酬饭局都变成牵红线大会,他才不需要认识其他女生。
他一直在等周玥玥。
「——她叫周莘玥。」项德勋说。
纪宇安回过神来,上秒还懒散的坐姿,倏地姿势端正起来。
大哥原本只是顺口间聊,察觉到变化转过头,盯着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弟弟,彷彿见到哺乳动物蜕皮。
项德勋拿起办公桌上的相框,纪宇安伸手接过,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凝着相片,眼波翻涌着明显的情绪。
「是中间这一位,大美人吧,她从小就是风云人物啊,又美又会唸书,最近——」
「周莘玥——玥玥,是那个周莘玥?」慢半拍的纪宇江忽然反应过来,用力摇纪宇安肩膀。
纪宇安抬头,劈头改口唤道:「表哥。」
「什么?」项德勋皱眉,一脸错愕。
纪宇安起身,莫名郑重地鞠了一躬。
项德勋不明所以,看向纪宇江,眼神期望他解释自家弟弟突然地反常,结果当事人哥哥也情绪高涨,甚至比纪宇安更激动。
「真的假的?是真的吧。」纪宇江看看照片,又发出惊呼,真实呈现缘分的奇妙难测。
自家弟弟跟客户表妹当过同学,两小无猜,纯洁暗恋。
而后又因误会疏远,毕业后分道扬鑣多年,二人在檯面上,再没有任何接触。
事实上多年来,纪宇安始终隔岸守护,默默守护,沉潜等待重逢的机缘。
后面几个小时,办公室里都是纪宇江激昂过度的声音。
「这正是所谓眾里寻他千百度啊。」
「现代人婚礼还流行发气球吗?我们赞助气球吧。」
「乐队和主持都安排好了吗?我有个同学在当婚礼统筹,小有名气的,需不需要引荐安排--」说着,他已经拿出手机,传送联系方式,「婚佈和礼品,需要帮忙张罗吗?」
不顾项德勋的一脸茫然。
纪宇江认真攀起关係来,属实火力全开,过度热情得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以后都是一家人,完全不必跟我们客气啊。」纪宇江大笑,勾住项德勋肩膀,口吻未曾有过的亲暱,由衷欢欣唤了声,「表哥。」
面对忽而转变的氛围,项德勋浑然不解,但似乎逐渐也接受了这个转折后的温馨基调。
相对于旁人热烈交谈。
一个人独自沉默下来,纪宇安陷入沉思,他毕竟还没什么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