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她害不害怕,要是害怕的话他可以送她回宿舍。
可当她说自己害怕,他却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还是在他心里,见过她漠不关己、见过她打架、见过她直接拿篮球砸别人头、见过她“勾引”李宇,所以他就觉得,她不可能会害怕。
叶一竹忽然觉得很冷很冷,比三月初春傍晚,她脱下裹在身上一整天的校服站在寒风中还要冷。
伸手碰了碰光溜溜的手臂,她才恍觉自己没有穿外套。
她自己的没洗没晾。
他的,她还回去了。
耳机里王菲的歌一直在循环。
“这次我重头面对过去和以后,人如何自欺再不管对与否,人如何不舍也要放开所有。纵堕入深沟完全不想愧疚,我决意沉迷下去,放眼迎以后,人寻求自尊,你心中感觉否……”
长长的小巷尽头忽然出现那辆电动车的黑色影子,他靠坐在车头,没做别的事,只是沉默地抽烟。
那次深夜,她从一场闹剧中颓败又狼狈地出现,也是看到他出现在自己宿舍楼下。
一晃眼,寒峭消融,蝉鸣绕耳,仿佛已然转过数百个日夜。
她没有停下耳机里的歌,路过他身边时目不斜视,却忍不住开口:“重要的事情解决完了?”
话中是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嘲讽。
他注视着那张清冷侧脸,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没上晚修,办完事后赶回来了,正好在后门碰到许佳安。”
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身体略微向前的一瞬,又听到他说:“我赶回来是准备去看你还在不在教室。”
噢,然后呢,送她回宿舍吗?可如果她提前走了呢。不起眼的时间差,他却有空和另一个人已经回到宿舍的女生聊天。
“明天有一场球赛,来看吧。”
耳机里的音乐恰好在此刻停止。
“我为什么要去?”
她淡漠转身,很疑惑地真诚发问。
他被问住,眼神闪过惊愕,脸上瞬间又布满阴霾。
拔下耳机,她笑了笑,无奈开口:“我不喜欢看篮球比赛。”
就像那天在酒吧,她贴着他耳朵说出的那句“可我不喜欢你”一样。
两句话,重合成一个魔咒,摧毁了他所有理智。
此刻的顾盛廷,觉得自己尤为可笑。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台风过境,阳光初绽。虽然还没回温,风感湿凉,可天地一片生机,蝉鸣肆虐,空气中到处都是桂花香。
夏天在一场狂风暴雨后悄然而至。
这是个充满梦想,却又充斥伤感的季节。
高三和高二年级在校最后一次篮球比赛在傍晚开始。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的盛大赛事,全校女生蠢蠢欲动,早早就拿纸条到观众席占位。
那天,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关这场比赛的议论。
毕竟,这场比赛同时聚集了顾盛廷、李宇、成博宇和周振柯这样的风云人物。宁雪为此逃了艺术班的课程,见叶一竹兴趣寥寥,又知道她喜欢看足球,对篮球不感冒,对球场上的人也不感冒,宁雪也不强人所难,一下课就拉上嘉宁往球场跑。
叶一竹做试卷做累了,就拿出手机明目张胆地放歌。
五点半准时开赛,隔着几栋楼都能听到哨声吹响那瞬间的山呼海啸。
顾盛廷从开赛前就一直紧紧盯住人满为患的观众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可是始终看不到那个高傲、冷淡的身影。
她在人群中很显眼很出众,若是一眼看不到她,那就是再也看不到她。
他向来很清楚这一点。也知道她这个人行事果决,刀子嘴刀子心,说到做到。
就是这么冷酷的一个人,扰乱了他的心。
哨声吹响,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千篇一律的嗓音,顾盛廷心头始终萦绕回响着那个低沉的女声。
还没听过她为别人加油呐喊,也听不到她用那样低哑的嗓音唱王菲的歌。
可无形中,他一步步陷入她那双柔媚的眼波。
因为她,只为她,做了无数他从来不会做的事。
买卫生巾、把校服给她穿、为她和别人打架、救她于水火、半夜陪她去买布洛芬、用电动车载她满城飞驰……
顾盛廷从对方手里抢过球,力道凶猛,在一片惊呼中连过几人,一跃而起,稳准狠地将球扣进篮筐。场上的局势被他掌控,李宇只能干着急,骂骂咧咧,招呼队友打起精神。
高二年级士气大涨,穿露脐装、小短裙的拉拉队女生满面春光地挥舞着花球,全场都在高喊他的名字。
“顾盛廷!顾盛廷!”
久久不绝于耳。
不少女生已经握着饮料矿泉水,激动地在旁热切注视全场最瞩目的身影,等待他的回眸,时刻准备第一时间冲上去送水。
中场休息时,观众席的人越来越多,却依旧没有她。
火红的夕阳肆虐浸染云层,气温已经不算炽热,顾盛廷却浑身滚烫,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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