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明的回答却让冯女士楞了楞,过了一会儿,才?说?:“偶尔也是会开心的,有这么?一个替代品,总比没有来得强。”
“妈妈,你好像很喜欢那?个人。”陈修明没有说?明那?个人是谁,但?他们都清楚那?个人是谁。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冯女士随手捻起一把鱼食,撒进?了水池里,“他长?得那?么?好,人又那?么?温柔,当他的眼里满是你的时候,很难不会动心。”
“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我一生顺遂,经历过的唯一的波折,便是喜欢上他,又要眼睁睁看他患了重?病、猝然?长?逝,而他甚至没有看到你的出生。”
“所以,我是他的孩子么??”
“我不知道,”冯女士再次摇了摇头,“陈世承不允许任何人知晓的秘密,即使我已经与他离了婚,也无法违背他的意志。”
“这个秘密,要一直隐瞒下去么??”
冯女士看向陈修明的眼睛,仿佛洞察了人心,她说?:“这样不好么??你们永远都可能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永远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的感觉,我的身世也这样,与陈彤有关的事,也这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糊里糊涂的,就是做了最好的选择,”冯女士用丝巾擦了擦自己的指尖,“至于陈彤,他这个人活着的时候,邪性得很,如今想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多的偏爱了,大概是被迷了心窍吧。”
“如果找不出陈彤有问题的原因?,如果再有一个陈彤出现,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倒不用担心,”冯女士轻笑出声?,犹如三十多岁的成熟少妇,“陈彤死?后,我便寻了知名的道人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否极泰来、再无忧患,想来至少数十年内,不会再生什么?波澜了。”
“……”陈修明很想问一句“这靠谱么?”,但?想了想陈家和?家人都是表面不信,实则非常信这一套,便住了嘴。
“当时陈彤死?的时候,我也有些预感,过往的一切都会结束了,”冯女士笑着说?话,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而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又笃定地觉得,你会让一切都拨乱反正,所有人都会因?你而重?新获得幸福而宁静的生活。”
“……妈。”陈修明捂住自己的脸。
“怎么??”
“你这话说?得,我像是什么?团宠万人迷似的……”
“这个形容词倒是很奇妙,”冯女士竟然?点了点头,“不过你倒也当之?无愧,明明,我未曾料想过,陈世承竟然?那?么?重?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成了他新的锚点,我或许还会犹豫一些时日,才?能坚定地说?出离婚的话语。”
“新的锚点?”陈修明听不太懂这句话。
“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属于自己的锚点,你的锚点有很多,有白京,有陈家人,也有我。”冯女士停顿了几秒钟,继续说?道,“陈世承的锚点曾经有两个,我是一个,陈枫是一个,陈枫离开人世之?后,我对他的牵绊已经变得极有限了,我不知道我离开他后,他会不会因?为失去了锚点而进?一步地放纵自己,做出一些近乎疯狂的举动,我无法承担这个后果,直到,你出现在了陈世承的面前。”
“我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么??”
“你甚至可以改变他,”冯女士眼神复杂地看着陈修明,“他是个极端的享乐主义者、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推崇者,他对每一个孩子有些耐心、但?并不多,但?为了维系在你面前的形象,他甚至会从?冷酷无情?变得温情?脉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原本?就不是那?么?冷漠的人?”陈修明并不完全讚同冯女士的话语,“倘若他是个冷漠的人,我不可能有出生的机会,您也不可能在婚内出轨后、又在陈家安稳舒服地过了这么?多年。他大刀阔斧地改革旧的制度、兢兢业业将家族的事业推到很高的地位、甚至会留意祭祀活动上妻子和?孩子受冻的细节。妈妈,您不曾爱过他,现在看起来,也不曾深入了解过他。”
“明明——”冯女士扬高了声?调,“你在为了你的父亲而指责我么??”
“我并不是在指责您,”陈修明并不慌张,直视着冯女士的眼睛,“我隻想说?,父亲未曾说?过您一句不好,也请您不要在我的面前给出有关他的负面评价。”
“我和?他相识了四十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即使他罪无可恕、虚伪冷漠,但?我有眼睛、我会自己判断的,即使他对别人很糟糕,只要他对陈家人很好,对我和?白京也很好,那?对我而言,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冯女士别过了脸,深呼吸了几次,甚至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陈修明有些难过,但?他没有软化?下来,也没有试图去安慰她。
“明明,你忘了么??是因?为他的反对,你才?没有提前几年回到家,妈妈是唯一一个想要你提前回来的人。”